【读书一刻】
聚沙成塔，集腋成裘——44、读《御香缥缈录》，“听”慈禧太后谈翡翠
顾雪林
一直有传闻，说慈禧太后喜欢翡翠。近日，读慈禧身边的女官德龄写的《御香缥缈录》一书，才第一次通过德龄的笔，“听”到了慈禧太后是如何谈翡翠的。
一日，大太监李莲英上奏慈禧，湖北巡抚张之洞差官送贡品来了。差官在宫门外候着，李莲英亲自走出宫门，捧回贡品，一直端到慈禧太后的面前。
其中，一个小玻璃锦匣中盛的是一副翡翠耳环。它的式样像两钩新月，绿得像两片鲜嫩的菩提叶子，阔度大约有一寸。慈禧太后很小心地拿起这副翡翠耳环，举向对光的一面，迎着光，仔细透视的看。
书中写道：“这一透视之下，伊不由得越发的喜欢了。回头来向我们说道：‘瞧啊！这是多么美丽啊！你们可曾瞧见过比这个更精纯的翡翠吗？无论你们怎样的仔细检视，不用想找出一些斑点来！要找这样一块罕有的翡翠，可真不是一件易事！’”
慈禧接着说：“不错！我们中国人鉴赏玉的标准是向以纯洁无暇为第一个先决条件的；尤其是翡翠，它的色泽每多这儿太深，那儿又太浅的弊病，要求匀净的是实在很难的，所以一般的玉工，都不免要用一种精巧的雕琢工夫来故意掩饰那些不美观的斑点。因此，凡善于鉴别玉质好坏的人，便都以形式自然者为上品；而现在这对新月形的翡翠，可以说是再自然也没有的了！”
慈禧边说，边把这副翡翠耳环在硕大的穿衣镜前试戴。
德龄下面的描述非常精彩：“‘不行！’隔了半晌，伊才离开了那镜子，很沉郁地说道：‘我们如今是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的好看了！脸上似乎一点活气都没有，怎么能戴起这样鲜明的饰物来呢？......但是，这一副耳环却委实太惹人喜欢了，过一天，待我们在欢乐的日子，精神也许可以比较振作一些的时候，我们少不得要用到它们的！’”
慈禧太后感叹道：“我们如今所穿戴的簪环钗镯之类，最适宜的无过于竹石色的珊瑚所做成的东西了！它们的颜色比较深一些而暗一些，可以不致和我们这一副老惫的倦容，以及两个失神的眸子发生多大的冲突，而人家看起来，也不致怎样的触目。”
慈禧认为：“翡翠或玉制的饰物，诚然是一种很美观，很漂亮的东西，然而事实上它们却只宜于正当快乐的时候的人，和正当青春时期的人，更不能缺少动人的笑容来做它们的衬托；如其一个年事较高的人，或是一个精神很颓唐的人穿戴了这样的饰物，其结果必至两败俱伤。......所以这些东西实在是既能增加人的美丽，也能暴露人的老惫的。”
德龄在书中总结到：“太后这样欢喜讲究选择衣服和饰物，固然是一种很浮华的习惯，但说的好听一点，也何尝不是伊老人家富于艺术思想的一种表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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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资料：
德龄简介——
德龄原系慈禧身边八个“女官”中较为得宠的一个。
她曾这样回忆自己：“所有女官，都是满籍的高级官吏的女儿；我和我的妹妹容龄，便是裕庚公爵的爱女。我父亲很早就受了朝廷的命令，到各国去充任出使大臣；所以我们从小便接受西洋教育。恕我夸口，在那时像我们一般的能够通晓洋文的女人，真是绝无仅有；因此太后对于我们姐妹两个人，也格外的看重一些。......当时虽然没有‘首席女官’等特殊的名号，但在事实上，我们的确能算是全体女官的领袖。”
德龄回忆：“据我自己混统算起来，就拿我们在宫里头或颐和园里过的日子算，每一天平均必须支出赏钱二十两，合如今的银币三十元左右。.....在清宫里当女官，不但拿不到俸给，而且还是一个颠倒要赔钱的苦差事。老实说，当和我妹妹在宫里面的时候，我父亲要时常拿钱送进来给我们使用。每个月，我和容龄两人，光是赏给那些厨子的钱，就是整整的一百两；禁不起太后还要把东西赏给我们，那就花费得更加厉害了。因为太后把东西赏给我们，总得叫太监捧着送来，这些太监就非给他们力钱不可；而且他们都有一副充满商业化底思想的头脑，要如太后一次赏我们六七件东西，他们就会每人拿一样，分着六七次送来，......我们的钱就格外容易出去了。......我们虽明知是太监们的捣鬼，可是谁敢给太后说呢？因为拿力钱，讨赏钱的习惯，在宫里已成一种牢不可破的陋习规；就是太后知道了，也只能付诸一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