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醇醇美酒共言欢（六）
他一一细数，目光微红，有些沉积许久的情绪，似乎要喷薄而出，却又被他死死压抑住。
苏呦呦默默听着，细细看着他指过的弓箭，那悬挂着的一副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弓箭，饱含了一个父亲对孩子深深的慈爱。
父爱如山，既沉且重。
苏呦呦不自觉地有些羡慕起眼前的男子来。
一个肯花时间亲自为他做弓箭的父亲，一个愿意因为他的喜好而为他收集天下奇兵异器的母亲。有这样一对深爱他的父母，他该是多么得老天眷顾啊！
正暗自想着，突然听到身旁男子低低开口说道，
“我昨日方知，原来我的爹娘爱我至深……而这些年来，我却宁愿在外漂泊，也不愿陪伴他们左右，我甚至曾经在心底深深地恨着他们，却原来，最可恨的人是我！子欲养而亲不待，子欲养而亲不待……”
他悲声低喃，那语气中饱含着无限懊悔、无限伤痛。
“你，你别难过……至少现在，你知道了他们的苦心，他们在天之灵，也该是没有遗憾了。”
苏呦呦不知道他的爹娘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与他的爹娘之间有过什么样的心结。但见他神情悲怆，她心中也莫名地觉得难过。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才能抚平他的悲伤，只能尽自己所能，柔声安慰他。
萧明逸此时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收敛情绪，默默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墙上的弓箭，神情有些怔然。
过了许久他才转身，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女子满是担忧的小脸，几不可闻地叹道，“也不知道为何跟你说这些……”
不知为何？一向防心甚重，行事孤傲的自己，在她面前却总是心不设防，不自觉地吐露不为人知的心事。
萧明逸暗自苦笑。
就好像许多年前，边关营地的那座后山，面对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子，他也是从不遮掩地诉说自己心中不为人知的愁，和那压抑在心中的痛。
那个女子也是如她这般，虽然一脸稚嫩懵懂，却总是十分笨拙而又温柔地安慰他，给他讲并不高明的笑话，给他讲自己各地的见闻，只为了看他展颜一笑。
只是那名女子，如今已离他太过遥远，宛若天边的那一弯新月，遥不可及。
那份温柔美好，此生，再难企及……
“这把弓箭适合女子用，你拿着。”他闭了闭微涩的眼，伸手将挂着的弓箭取下来递给她，自己也拿了其中一幅弓箭。
苏呦呦接过弓箭，略带担忧地看着他。方才他的神情太过苦涩悲凉，无端让人心疼。
“你……”她满眼踌躇，不知道如何开口。
萧明逸了然地笑了笑，道，“无事，咱们走吧，今日猎一只大兔子！”
苏呦呦见他笑了，才偷偷松了口气，展颜笑道，“好！那我今日可是有大大的口福了！”
萧明逸轻笑，幽深的目光望着她鲜活的笑颜，心中原本的苦涩伤痛似乎一下子淡去了许多。
两人提着弓箭出了竹园，竹园本就处在翠竹山林之中，他们没走多远，就见到他们要找得猎物。
“快看，快看，那有只野兔！”苏呦呦有些兴奋地指着前方的一棵矮树，树边果然有一只野兔，正低头吃着什么。
“嘘，别惊动它。”萧明逸低声示意。
他拿出弓箭，瞄准那树边的野兔，射了一箭。
“哇！射中了！”苏呦呦欢快高呼，然后兴冲冲跑过去，拎起兔子，走到他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脸崇拜地问道，“这是不是你们将军们所谓的箭不虚发？”
他闻言，莞尔一笑，没有作答，只问道，“还要再猎吗？”
“不用了。”她笑着摇了摇头，“我虽然很想试试这拉弓射箭、箭不虚发的感觉，不过，咱们还是别伤害其他无辜的兔子了，有一只给咱们填饱肚子就够了。”
“你真的想射箭？”他看着她，一脸认真地问道。
“呃，有点想试试。”苏呦呦想了想，老实地点了点头。
“好，你随我来。”他接过她手中的野兔，示意她跟她走。
“去哪？”她好奇问道。
“去了你就知道。”他一脸神秘，带着她一路来到竹园的后门。
只见后门竹林中有一片很大的空地，空地中间摆着好几个箭靶，看起来好像是一个训练场。
“箭靶？！”苏呦呦惊呼。
“你不是想射箭吗？不用伤害无辜的兔子也可以射箭。”他笑看着她表情丰富的小脸，目光温柔似水。
“太好啦！终于得偿所愿了！”她高声欢呼，然后兴冲冲跑到离箭靶十米处，伸手取出弓箭，笔直立于箭靶前，开弓准备，跃跃欲试。
可惜，接连射了几箭都没有射中箭靶。
“看来我不是拿弓的料。”接连几箭，没有一箭中的，苏呦呦不由地有些泄气。
“我来教你。”萧明逸沉默片刻，走到她身边，边说边伸手帮她调整好姿势。
“手握这边，这只手放在此处，眼睛直视前方，对，现在对准箭靶射一箭看看。”
苏呦呦依言，开弓射出一箭。锋利的箭羽飞射而出，虽未中靶心，但亦是不远矣，比之方才那几箭乱射是好太多了。
“难怪说名师出高徒，经你这么一指点，果然好多了，可惜未中红心。”苏呦呦展颜一笑，略带遗憾地说道。
“你真的想射中红心？”萧明逸含笑看着她，问得认真。
“那当然！拉弓射箭，当然是想着能正中红心的啦！怎么说也得过一把你们所谓的‘箭不虚发’的瘾，你说是不是？”她答得肯定，一脸神往。
“箭不虚发？哈哈哈，好。”他轻笑颔首，然后缓缓走到她身后。
在苏呦呦疑惑的目光中，他伸出一只手越过她娇小的肩头，抓住她握弓的小手，另一只手则绕过她纤细的腰身，握住她拉弦的手。
带着她调整好姿势后，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现在，目光平视前方，平心静气，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