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城,是苍山郡除去首府山城之外的第二大城市,是苍山郡最重要的商贸中心,亦是军事战略之上,一力支撑北线固城与三河城两座边城的后勤重镇。
这一夜,北风呼啸,前日的积雪被吹得七零八落,露出了积雪之下凝固的血色,以及血色黏连着的一具具残躯。
旭日东升,为这座血腥之城,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太阳渐高,城内主街之上,日光暴晒之下的墙角,有些微的积雪悄悄融化,雪水丝丝缕缕汇入地下,渗入一条阴暗的石头暗渠,滋润了早已腐臭的泥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黑暗之中,一只脚碾碎一片枯叶,随即响起抱怨之声,正是葫芦道士杜博安,“不是说这易城之中势必空虚?我道是光明正大杀进来也该可以轻取几颗妖夷头颅,便罢了,谁知还要夜老鼠一般钻阴沟......”
“行了,”江清韵微微躬身快步而行在队伍最后,闻言道,“能够悄无声息潜入大城,谁会傻乎乎从天上杀进来?”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苏一鸣没有说话,只顾弯腰快走,直到前方的黑暗之中传来几声老鼠一般的“吱吱”声,才忽的停下,他将一只手捂在嘴上,三快一慢的“吱吱”声过后,前方黑暗之中才有身影快速靠近,以在场众人的目力,自然能够在黑暗之中看得清楚,正是那个从来都会伴随在苏一鸣身侧的老车夫,金爷!
“先生来得迟了,”金爷看一眼苏一鸣身后的一道道身影,在看到洛川抬头的一刹那忍不住惊讶出声,“太......太守大人?!”
苏一鸣伸手比画了个禁声的手势,而后传音道,“情况如何?”
金爷再看一眼洛川之后,同样传音给众人道,“已按照先生嘱咐于城中六处的地下布了阵法,只等先生令下,便可激活,阵法激活半炷香的功夫,便会引爆。”
“好,”苏一鸣回头对洛川道,“太守大人,这六处阵法乃乱敌惑敌之策,分布于城内六角,若只凭金爷一人,全部激活引爆的时间太长,难以尽用其效,若是太守大人可以屈尊相助,必事半功倍。”
洛川知道苏一鸣话里的意思,便要点头,却听一向少言的影子忽的开口打断道,“不行,太守大人与我同行,方可确保安全。”
苏一鸣道,“影大人放心,金爷对易城地下水道了如指掌,只要他与太守大人将六处阵法激活,金爷便可带太守大人在半炷香的时间内逃出易城之外,我已为他们寻了处绝对安全之所在,在那里等我们功成相会即可。”
影子还要再说什么,洛川伸手按在她的胳膊上,“就听苏先生的,我若真的跟着你,倒是累赘了,”他扭头对苏一鸣道,“激活阵法之事,我与金爷定会做好,易城斩妖之事便交予苏先生,只是有一点嘱咐苏先生必要知道,我不强求什么大妖头颅,甚至强妖头颅有几颗亦不重要,唯求一点,诸位皆要平安回来,易城之事不过开始,往后常州这盘大棋,少不了诸君任何一位。”
苏一鸣郑重躬身行礼,“臣,遵太守令!”
洛川又转身看向影子和江清韵众人,“此番诸位务必依计行事,若事不可为,便与苏先生一同退回来,再做计较,”他尤其看向江清韵,这一次眼神之中竟有了些警告的意味,“勿要逞强!”
杜博安飞快的瞟了一眼江清韵,抢先接口道,“放心吧,都依太守大人所言,”他又看向苏一鸣催促道,“快些走吧,此处非是久留之地!”
苏一鸣极其严肃的看了金爷一眼,微微颔首,而后飞快转身朝着黑暗之中行去,在他身后,影子、杜博安、启真子和江清韵依次而行。
待到黑暗之中再无旁的动静,金爷才与洛川道,“太守大人,咱们走吧。”
洛川点头,跟在金爷身后,走出一截之后转向了某个未知的黑暗岔道,看得出来,金爷对这里是真的熟悉,“金爷,你须告诉我那六处阵法位于何处,又该如何激活才是,稍后你我分头行动,方才不会耽误了事情。”
金爷一边走一边传音道,“太守大人勿怪,那六处阵法乃老仆亲手布置,也须老仆亲手激活才行,哪里能假手旁人?太守大人只需跟进了老仆便是了。”
洛川闻言一怔,随即便明白了方才这一回的意思。
金爷回头解释道,“太守大人也勿要埋怨我家先生欺瞒了您,实在是此番易城之行过于凶险,太守大人千金之躯哪能真的上去犯险?”
洛川听到这里微微皱眉,又问,“苏先生从一开始,就是打算狩猎大妖的?!”
金爷此时也没有半点隐瞒的意思,答道,“按照我家先生的说法,易城,乃是北夷此番南下必得之地,比之黄城、乐城更加重要,几乎可以与北夷图谋许久的同城相提并论,便是东线大军北上围攻九河城,也不可能不留下数名大妖留守坐镇,以防人族反攻重新占据此地。”
洛川听到此处不由一惊,“数名大妖?!如此还如何能够狩猎大妖?!”
金爷道,“太守大人放心,我家先生既然早就看出易城之于北夷的重要性,就不可能不在此处有所布局,虽然如今常州的局势终究还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可当初留下的许多布置,还是能够用在此时,按照他的预计,若能求得三名七境上与他一同出手,便有六分把握斩杀大妖,剩下的四分,则在北夷方面的变数了。”
洛川心中一动,若是不算半途加入的江清韵,启真子和影子都已是货真价实的七境上强者,杜博安虽只有七境下的水准,可他出身听风阁,法宝众多,手段多样,短时间便是对上个七境上的妖,也未必就会抵挡不住,“金爷可知道苏先生的具体谋划计策?”
金爷摇了摇头道,“我家先生行事向来谨慎,若非需要我在地下配合行事,也不会与我说这许多,这是他们这一脉的规矩,所谓事以密成,太守大人勿要怪他。”
洛川摇头,看向头顶局促的黑暗,轻声道,“我有什么好怪,他们在拼命,不还是为了成全我的天下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