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德回过头，盯着简奇胜的眼睛许久，最后哼笑一声。
“简警官，你可真会开玩笑。”
“没关系，乐队长，我们有很多时间慢慢聊。刚才我接到了鉴定科的消息，那颗苹果已经帮我查清楚了。因为表皮上有一股奇怪味道的滑滑的东西确实令我很好奇。”
“因为一颗苹果，你还真是喜欢追根究底啊。”
“哈哈哈，我当这是夸奖了。表皮上的那层东西已经查出来是什么了。事实上，苹果并没有坏，那一层滑滑的是某种东西沾到了表皮上，你猜会是什么呢？乐队长。”
“简警官。”
“嗯？”
“你饶了我吧，我很累，这种无聊的话题能不能就此打住。”
乐正德说着走出了洗手间，坐回到窗前的椅子上。
“实在抱歉，乐队长，可能还需要你再忍耐一点时间，你真的不想知道苹果表皮上沾了什么吗？”
“好吧，沾了什么？”
乐正德一脸疲惫的靠在椅背上。
“灭火器的泡沫。应该是灭火器在灭火的时候，喷射出的泡沫沾到了苹果上。我刚刚在下面问了这栋楼的保安，今天晚上，他用了灭火器。”
“什么意思？”
“一楼的服务员刚开始不肯说，经过我友好协商之后，终于说出了实情。事实上是，他在休息室里煮了面，而灶台上的火苗烧到了窗帘而引起一场火灾，虽然他自己想了办法灭火，幸好没造成更大的灾害。但是，那个员工休息室就在这正下方。”
简奇胜说着走到窗边，用手指了指窗下。
乐正德顺着简奇胜指的方向探出头，看到窗外下面的墙上确实有一大片的泡沫。
“看到火苗已经烧到这里了，保安也很匆忙的用灭火器扑灭，就在那个时候，苹果粘上了泡沫。然后，保安跑来查看了这个房间，因为担心嘛……”
说到这里，简奇胜停顿了一下，一脸严肃地看着乐正德。
“……乐队长，看来在你不在房间的这段时间，这里发生了蛮严重的事情。”
“我没走出这个房间。”
“可保安说你并不在。那个服务员嘛，因为着火的事情让别人知道就不好了，可能连工作都没了，所以说了谎。服务员灭火的时间刚好在6点左右，那个时候，你正在跟踪程连吧。”
乐正德一脸平静。
“保安没准也在说谎……”
简奇胜看着乐正德，摇了摇头。
“简警官。”
“嗯？”
“我可以说两句吗？”
“当然。”
乐正德缓缓起身，面对着窗外。
“6点15分，卖家拿着货走进了那家小酒馆，这是事实。”
“是的。”
“而我，就是就是在这扇窗前看到的。”
“并不是，我想你并没有看见。”
“那我为什么会知道呢？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是没办法知道的。”
“乐队长，当然有办法，而且这个办法只有你能想得出来也有能力做得到。
那就是，你自己叫来的卖家，是你打电话让卖家在6点15分拿着货到对面那家小酒馆。
和毒贩打交道这么多年，你对于他们的交易方式再熟悉不过了，而且我相信你手中肯定有很多的线索，装成买家打电话给卖家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可是，不管卖家怎么等，买家是不会来的，因为买家正在监视着。”
“简警官，我们都是警察，能说出这样的话，你得有确实证据才行？”
“当然。对于您，我非常慎重。”
“那好， 说给我听听。”
乐正德转过身，双手插兜，一脸平静地看着简奇胜。
两个男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好像即将开展决斗的两个牛仔，只是他们的武器不是枪，而是缜密的思维和犀利的言辞。
一瞬仿佛永恒，在各自领域发光的两个男人对视着，似乎下一招的攻防就成了整场战斗的胜负手。
“乐队长，你只和卖家通过电话，却没有见过面。所以，刚才冲进酒馆时，你猜搞错了对象。如果之前有看到他进去的话，你为什么会拿枪指着一个无辜的人呢？”
“可以这么想，因为酒馆里灯光昏暗，所以弄错了。”
“像你这么有经验的警察，会出这种错误吗？”
“人无完人，谁也不会永远不出错。”
“乐队长，请问你现在足够冷静吗？”
“当然。”
“你确定在扇窗前看到了卖家是吗？”
“是的。”
“以现在的灯光环境，如果你再看到他，会一眼认出来是吗？”
“没错。”
乐正德说着靠近了简奇胜，再次展示出他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感。
简奇胜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和悲伤，扭头走向门口。
“可以了，让他进来。”
说完，两名警察一左一右的把“简奇利”架了进来，他的手上还带着一副明晃晃地手铐。
乐正德走上前，紧皱眉头看着眼“简奇利”。
简奇胜在身后缓缓地说：
“乐队长，这不是我弟弟，我真正的弟弟现在正在我家里睡觉，他就是你联系的卖家。按照你的指示，6点15分，拿着皮箱走进那家酒馆，你在酒馆和这里都不曾见过他，你还有什么想说？”
“这有什么，刚才是因为你说是你的弟弟，我才……”
“不。在你说出‘这位是？’之前，我并没有开口的，我回答是弟弟，那是之后的事情。你没有认出他，这一点你绕不开的。”
乐正德转过身，看着简奇胜，一言不发。
“好了，谢谢，可以带他离开了。”
简奇胜摆了摆手，两个警察把卖家带离了房间。
房间内，又剩下了两个男人，只是气氛并不像刚才那样剑拔弩张，反而有着一丝赞许的欣慰和离别的哀伤。
乐正德盯着简奇胜看了一会，眼含泪水，微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抱歉，我用了这样的方式。”
简奇胜低下头，有些难为情地说。
“做的不错！简奇胜！是我输了。”
乐正德走到床边，缓缓坐下来。
“真的很可惜，真的很抱歉……”
“不要说了。”
乐正德伸手打断了简奇胜的话。
“我可以抽根烟吗？”
简奇胜拿过小桌上的烟盒，递给了乐正德，随后打着火机，为他点燃了香烟。
乐正德深吸一口，缓缓吐出，一缕烟气笼罩着两个，简奇胜的眼前些许模糊起来。
“我一直在想，当了一辈子警察，最知道犯人被捕时那副没用的模样了。希望当我被捕时，能比别人有尊严。简警官……”
“我在听。”
“程连是个人渣，我希望你明白， 我只是替天行道，法律主持不了的正义，我自己来伸张！”
“乐正德先生，这样做是不对的。我们没有权利审判谁的，你没有，我没有，谁都没有！我们所能做的，只是查出事情的真相，无论这真相美好还是残忍。”
乐正德抬头看着简奇胜，眼中流转的情感十分复杂。
“真是遗憾啊，子怡的案子真希望是你来负责，那样的话……程连也许就不会因为证据不足而被判无罪释放了，我真的好恨。
简警官，我心悦诚服，如你所说，手枪对于你并不是必要的。”
“我很高兴，对我来说，这句话是最好的赞美。”
简奇胜挺直身体，双腿并拢，郑重地向乐正德敬了一个礼。
乐正德一愣，微笑着回了一个礼。
两个男人再一次的对视，眼中满是赞许和敬佩。
乐正德随手在烟灰缸里碾灭了香烟，拿起床上的外套，随后把床头的手枪交到了简奇胜的手里。
简奇胜接过了抢，点了点头。
乐正德长舒一口气，昂首阔步走出了房间。
简奇胜回头扫视了一眼房间，看到烟灰缸里升级的一缕烟气被窗外的风吹散，他抿着嘴若有所思。随后他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