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2 章 外头
吵嚷声像潮水似的往圈里涌，不少拥护村长的年轻汉子已经操纵着自己的偃冲进去，向乌金、乌银、乌玉三兄弟逼去，作势要抢回村长。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低沉的笑声过后，乌金走到村长身前蹲下去。
他一把揪住村长的脖领子，嘴角狰狞的嘲弄道：“不愧是你呦，瞅瞅，你把他们调教的多好，一个个都多护着你哩！”
“乌金，你干啥子？！”
圈中一年轻汉子刚想上前，铮亮的刀刃立马就嵌进了肉里。
“都莫往前凑，否则俺现在就结果了他！”
乌金手按着偃身上的长刀，让场中的众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见不再有所动作，乌金面对着村长，嘴角的那抹冷笑又再次勾了起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跟大伙交代两句家事，透过底！四十年前，俺爹丢了条胳膊，那时候他对外说是被偃里头的机关伤着了，实际真正的缘由，就因为他在会上多说了一句，‘为啥子不能让村里人到外头去闯闯’，结果就叫村长硬生生给绞断了一条胳膊！”
话说到这，乌金站起身，看向那个留着山羊胡的老者。
“老叔，这桩事儿，俺想你应该晓得！没瞎掰吧？！”
面对乌金的质问，留着山羊胡的老者手抖的扶了扶自己破掉的眼镜，没有出声。
见老者沉默，乌金接下来说话的声音更大。
他向前一步，面对众人：“后来俺爹没熬几年就走了，他为啥走得这么早？还不是因为他受了伤，血亏的厉害，可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打碎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乌金的声音几近嘶吼。
他看向村长，看向众人，一字一句用力的道：“你们当他是为了村子好，为了你们好？哈扯！”
“他其实是怕咱们都出去了，晓得了这世上不止有这个破村子，到时候就不肯再回来喽！”
“咱们村里的年轻人，有多少是想跑出去的？咱们会造偃，会使偃，会易容，有红土，通丹道，这么多东西，哪样不是能让人眼红的本事？凭啥要困在这破地方，守着这点破规矩过一辈子？！”
“况且，连他自个的儿子都跑咯！可他是怎个做的，他让俺带人去外头把他自己的儿子给做掉哩！”
“这么狠的人，你们当他会为了你们好？！”
乌金的话像盆冷水，浇得人群安静了半截，不少人开始低头窃窃私语。
我注意到，就连人群中的佳僮姑娘，此时都悄悄攥紧了衣角，眼里反着细碎的光。
大家的反应乌金看在眼里，他将声音放得稍缓、柔和，却更有蛊惑性。
“诸位乡亲，族人，俺想问大伙儿一句，当初先祖创下这偃术是为了啥？这偃又是干啥啲？咱们打小就习偃，图的又是个啥？”
乌金将众人问的愣在原地。
他目光环视，略微等待了一会，自问自答道。
“先祖创下这偃术，为的是战争，是打仗，是争夺天下！那这偃又是个啥？是兵器，是家伙什，是杀人用的刀！”
“那咱们打小就习偃，难道不是为了过上更好的生活吗？！”
乌金的一番话就像颗种子，落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连亲儿子都要下死手，这人得是有多心狠呐！”
“是喔，乌金娃其实说的还蛮有理的，咱们守着这些个术，守了一辈又一辈，连山外头是啥个样都不晓得！”
“学了一辈子偃，手上的老茧比鞋底还厚，身上的伤一道叠一道，到最后除了会摆弄那几个假人人，啥都没得！ ”
“是呀，习了一辈子的偃喽，除了这一身的伤，好像啥也没弄下嘛！”
“可不是嘛！当年咱先祖凭着术法，在外面那也是名号震天响的，哪像咱们现在，守着个山窝子，出也出不去！ ”
“确实，先祖当初创下这偃术，就是为了逐鹿天下，争出一番霸业的啲！”
“前阵子俺家娃子还问俺，说是外头的世界是啥样子啲，俺都没法跟他说，只能哄他说长大了就晓得了，可俺心里清楚，连俺都不知道，就这么守着，长大了也还是一样！ ”
“是该出去闯闯了！就算外头苦，也比在这犄角旮旯里窝着强！ ”
“对！凭咱们的本事，出去把偃术亮出来，说不定还能让咱村的名号再在这世上响一回！ ”
“······”
“诸位乡亲，族人，要是俺乌金当上村长，那以后俺就打开村口的路，让咱们的偃、咱们的术，咱们的红土，全部都传遍出去！”
“到时候你们想要啥没有？想要甚样的生活过不上？！”
乌金的一番言论，让人群彻底静了，刚才还想冲上去的汉子，手中紧绷着的丝线慢慢松了下去，互相对视着，眼里也多了几分犹豫。
见身边左右的人纷纷有了退意，起初最先冲进圈中的老汉，两眼泛红的看着村长激动道。
“村长，您老倒是说句话呀！”老汉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带着一丝绝望和无助。
然而，村长此刻却只是紧闭着双眼，像尊凝固的雕塑，一言不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刻，一直安静坐着抽烟的兰老子，忽然在鞋底上用力磕了磕烟锅子里的灰。
他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如同刚睡醒一般，不紧不慢地道。
“行啦，这好戏也看的差不多了，戏台子搭这么久，也该咱上去耍两下了！”
说罢，兰老爷子两指往唇边一送，对着底下的人群就吹了一声极为响亮的口哨。
他这声口哨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在底下众人面对这异象，纷纷侧目，朝我们指指点点时，伴随着这声响，数不清的鸟儿从树林里一窝蜂涌出来。
麻雀、灰喜鹊、连平日里难见的鹰隼都扑棱着翅膀，黑压压一片在头顶盘旋、飞舞。
天空瞬间暗了几分，紧接着一阵阵裹着草木腥气的乱响，便从我们身后的树林里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