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墨的话让姐妹俩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常安的表情从怀疑自我，到怀疑世界。
常乐的表情从原先的破罐子破摔，变成了凝重而纠结的恨意。
怎么会这样？明明她忍辱负重到今天，明明都快要成功了，可是现在她的仇人，竟然成为了同盟？
常安的心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个念头，可最终只是蹲下来，轻轻抱着妹妹，眼神看向宁墨，带着哀求：
“宁同志，我妹妹...还有没有救？”
常乐扭着脑袋，也跟着看向宁墨，一脸的坦然：
“那你有办法帮我吗？”
“帮我杀了他。只要你能做到，我这条命，随你处置。”
常安忍不住拍了一下常乐的背，她本以为妹妹也想求生，没想到心心念念的还是报仇。
可她说不出什么怪罪妹妹的话，妹妹背负着仇恨独自走了这么远，任何人都可以怪她，只有她这个当姐姐的不可以。
宁墨看着神色不同，却都带着哀戚之色的姐妹俩，轻声说道——
“他已经得到报应了。”
在Z组织的三队小队攻陷水牢的同时——水牢里的主要研究人员带着兵力，已经赶往了扬城的研究院。
给他们带路的，正是研究院的那名老院长。
一直到敌军已经深入研究院内部的时候，研究院里的警报也从未响起过。
等各个实验室的密码金属门被破解开，研究员们这才惊慌失措，可让他们更惊慌的是——
一直以来为人唾弃和不耻的带路党，竟然是他们的老院长！
“院长...您...”
“别叫我院长！我这次回来，就是来算账的！”
当初现任研究院院长韩云平带着人架空他，使劲往他身上泼脏水，只为让他退位让贤的时候，这些人何曾顾忌过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身为院长的脸面。
如今哪怕提起院长的这个名头，也只会增加他的怒火罢了！
“基因序列的实验室就在前头！那里的资料珍贵！”
老院长自觉周围都是敌军保护，指挥着众人往里冲，韩云平此时也接到了消息，赶紧带着几个年轻的研究员出来抵抗。
总的来说，还是老院长那边靠着人数优势，将队伍往前推进了不少。
众人推推搡搡之间，一片兵荒马乱。研究院里开枪的，复制资料的，掠夺钱财的，各式各样...
自然也没有人注意到，最里面的中央实验室里，那个巨大的保存巨蜥的冷冻舱，坚固的外壁上竟然出现了裂痕...
而随着研究院里的冲突加剧，不知道是谁的枪走火，子弹射到了舱壁上。
在平时，舱壁可以抵御重型火力以下的打击，可眼下，裂痕飞速扩散，直至整个冷冻舱完全破裂！
众人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见冷冻舱中的巨蜥，虽然只剩下半个头颅和小半身子，还是缓缓朝他们爬了过来...
【大佬，那老贼已经完全葬身巨蜥之口了！我全程监督！】
857信誓旦旦地对宁墨保证道，当然，它没说的是，巨蜥因为只有半个身子，相当于这边咬碎，那边直接出来...
整个场面，别提多恶心了。在场的人有被巨蜥吓得慌不择路的，有当场投降的...乃至昏死的，都有好几个人。
就当巨蜥、敌军、以及两边的研究员混成一团时，研究院里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起先大家并不觉得，直到那股气味越来越浓重，温度也随之升高，众人才惊恐地发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着火了！火源未知，火势却很凶猛！
偏偏众人在地下，想要往地上跑的时候，发现着火点似乎就位于地上！
金属门倒是可以隔绝火势，可是在敌军入侵的时候，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失去了密封性和良好的隔热性。
众人慌不择路逃命之间，又是死伤一片。
好不容易有人想起，他们这里的地下实验室连接着好几个地方，也许可以试着通过地下通道转移到其他位置！
等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到达通道的金属门那里时，才发现那扇门上似乎被涂了一层厚厚的东西。
之前一直关闭，没有空气流通倒还好，此刻空气流通起来，那扇门竟然无火自燃了！
和凶猛的火势一样让人绝望的，还有空气里那股奇怪的味道，是一种恶臭混着粘腻的味道，可是不小心吸入之后，他们每个人都头晕恶心，甚至身子一软，直接昏迷...
【大佬，你说他们也许至死也想不到，毫无尊严地被他们悬挂陈列的尸体墙，最后成为了收割他们性命的源头...】
宁墨上次探访过研究院之后，便在研究院的各处都做了些布置。
至于尸体陈列墙的火，也并不是偶然...是用实验室里一些生物原料混合配置出来的。
它们会首先附着在尸体上，缓慢地分解和发生作用，直到一个周期过去，产生全新的一种物质——
低温便可以自燃烧，而且燃烧起来没有易燃物与阻断物的区分...
可以说，经此一役，研究院里已经全军覆没。
只不过这种物质也只是手段之一，如果它不起作用，宁墨还安排迷你的自动点火装置...
宁墨简单告知了常安姐妹俩老院长的死讯。
听到老院长先是葬身巨蜥之后，后是被实验尸体上那近似尸油的物质烧成了飞灰，常乐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光彩。
“这就足够了...”
她轻轻说着，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姐姐听的。
另一边——
三支队伍在水牢这边的任务已经取得了圆满成功，与此同时，全国的几个组织纷纷打响了对敌军水牢和指挥部的反攻作战。
闫松带着搜刮到的物资，按照宁墨的嘱咐，在各个爆破点放好了爆破装置之后，便准备组织撤离。
宁墨看向了纹路奇怪的石台，询问常乐：
“这个石台的作用，你知道是什么吗？”
常乐点了点头，她恢复了一点精神，靠着常安身上，对宁墨说道：
“我听他们说过一点。他们想用献祭的办法来召唤巨蜥...”
“可是，他们怎么确定一定能成功？”
“好像这里的位置比较特殊，巨蜥的确在这里留下了些踪迹，不过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宁墨先前的猜测被证实，此刻也没有什么疑问，对闫松说道：
“撤退！”
“是！”
等众人撤离出来，到了安全范围，闫松才如释重负般摁下了手中的爆破按钮。
一瞬间，水牢里石头崩裂，墙壁坍塌，整个水牢在刹那间下沉！直到完全塌陷，一点地面上的痕迹都没留下！
水牢的崩塌只崩碎了不少石屑，和一些飞扬的尘土灰烬。
众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还像做梦一般不可思议，可现实就是这般直接和痛快！
而因着岛城水牢和研究院的陷落，全国各地的水牢也成为了火力打击的主要目标！
“该死！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搞到的这么多武器！而且每次搞点破坏就走，从不硬拼！”
扬城作为南方最大的水牢，它的陷落，无疑是对敌人的重重一击。
敌人自然试图报复，但都被闫松带着小队靠着游击的方式，分散击溃了。
当然，让敌人真正崩溃的，自然不是这些分散的有组织的军事化力量，而是——
宁墨安顿好了Z组织这边的事情，便带着小药箱，摸进了敌军指挥部的范围。
敌军的指挥部自然是重重把守，尤其是这个指挥部是南方最大的指挥部，更是慎之又慎。
只是最近被各地反攻的事情闹得，指挥部里连续好几天灯火通明，来往报信和领命的军人进进出出，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并不轻松。
他们已经占领此地近两年了，只要最初的时候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只是那时候是国家机器做主导，散兵游勇为辅助，在他们的火力覆盖之下，也很快就没了动静。
哪儿像现在，各地按下葫芦浮起瓢，而且对面并不追求正面作战，只求造成破坏。
就算两方火力对轰，受害的也是被作为战场的设施，而那基本都是他们建起来的！
宁墨趁着夜色的掩护，先是摸到了指挥部上游的储水池，往储水池里投放了不少白色的粉末，又倒了足足好几斤的透明无色无味液体。
做完这一切后，宁墨才摸到了指挥部的建筑楼。
【可惜这里人太多了，不然安上几个爆破装置，直接一窝端！】
“战场是多方面的博弈，对方很难给我们这个机会。”
宁墨也跟着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抓住哨兵不注意的死角，在指挥部的四周插了好几根枯树枝。
这些枯枝看着与其他的并不不同，只是若是凑近，还能闻到与那天研究院里相似的，臭气中带着甜腻的味道。
857还是抽空和宁墨腻歪道：
【大佬，又是水源投毒，又是空气传播，你这是生怕他们不死啊...】
“生物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为人不齿的行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屡屡挑衅...”
如今山河满目疮痍，火力反攻可以给敌人制造一定的压力，但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宁墨让路荑根据自己的想法，和研究院里的一些人体基因数据，针对敌军制作出专向攻破的药剂。
除了这处指挥部，其他全国各地的指挥分部，乃至敌军驻扎的大本营，都被投放了定制的大礼包...
【大佬，多亏你给的建议。让路教授发现，研究院里的实验药剂，其实更符合敌军的基因构成。因为他们的dNA链条对巨蜥的基因细胞更敏感，而这会导致严重的基因缺陷...】
“你也很棒。857，你帮了我很多忙。”
857受宠若惊之下，变得有些扭捏起来，夹着嗓子回应道：
【不管是现在~
还是在遥远的未来~
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
不管风雨再不再来】
宁墨只好憋着笑劝道：
“说话就说话，不要一言不合就唱歌啊。走吧，再跑两个军营，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
半年后——
敌军的溃败同样来得猝不及防，先是军队的战斗力下降。
敌军以为是战士的原因，送回国了一批军士，又运过来一批新兵，可情况依旧如此。
甚至回国的那些兵士，情况也更加恶劣！有几个已经严重到并未，偏偏医院还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在Z组织的反攻行动和投毒行动的长期计划中，敌军终于出现了不可挽回的颓势，而且愈演愈烈。
哪怕他们四处求援，或是增调兵力，结果依旧无济于事...
而战火也更加频繁，这个国家的人似乎又被激发出了一种血性，誓死要将他们驱逐出去！
事已至此，敌军此次侵略的目标已经基本宣告失败——
水牢被毁，核心实验数据覆灭，宣告了他们长久以来的实验和献祭活动都失败了。
而部队战斗力下降，应对反攻有心无力，伤亡比与日俱增。
而且随着反攻活动的宣传和开展，他们从本土掠夺资源也更加困难，至少那些曾经被当作货物的女人，如今也将枪口对准了他们...
军费的巨额开支，在战场上的一无所获，以及大量伤亡带来的舆论影响...
最终，双方决定坐下来和谈，并签署停战协议...
一年半之后——
宁墨见国家的恢复建设已经井井有条，一些原有的机构、设施，已经在逐步设立。
也和857动了离开的念头。
对外，宁墨只说是在这个地方待的太久了，想去全国各地看看。
看看历经战火，仍然挺立的河山。
闫松如今成为了临时政权的军部负责人，每天忙的不可开交，知道宁墨要离开，挽留了一番之后，偷偷塞给宁墨好些武器。
“拿着吧，现做哪有顺手快。如今国内正在恢复，还是要小心安全啊...”
到宁墨离开的那一天，常安、闫松，谷棠，路荑，还有当年Z组织一起作战的伙伴们都来送了宁墨一程——
“一路顺风！到了下一个城市，一定要和我们报个平安啊！”
宁墨挥了挥手，甚至没有背包，她对着常安神秘一笑，而后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我知道，你是常乐。你要好好改造，如今是用人之际，希望你的青春，能用来建设祖国。”
“我会的...”
常乐默默垂下脑袋，不让别人发现她眼底的泪水。
再抬起头时，只见宁墨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她的脚步在夕阳下显得有些轻快，大大的步子迈出去，只留给他们一个潇洒的背影。
众人心里都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堆在心头，酸酸涨涨。
良久，才有人打破了沉默，是谷棠——
“我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此刻，夕阳将坠未坠，山色将歇未歇。
天尽头尚存一线微光，似冬夜窗边的一抹残霜。日暮骤觉人已远，残霞犹带昼影来。
宁墨身影的小小黑点，已经隐入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