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高涌则放下了筷子,拿起桌上的醋瓶,往自己的碗里,又滴了几滴,这才缓缓的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成良同志……你应该也知道了吧?市里啊,接到了群众的举报,说是……咱们医院门口这条街附近,有违法窝点存在。所以啊,就连夜的,展开了一次突击的扫除行动。没想到啊,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就带出来一大窝。”
赵成良笑了笑,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我在住院部的楼上,都看到了。”
“成良同志你也懂,”严高涌说道,“像这种窝点啊,就算是这一段时间给它扫干净了,可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慢慢的,发展出新的来。所以啊,为了能彻底的斩草除根,我们市局……就在这附近,布了几个‘眼线’。”
严高涌这番话,说得是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果然,他这番话说完,赵成良就再也无话可说了。
他笑了笑,说道:“看来啊,还是我们市局同志们的业务素质过硬啊。我……都被眼线给探到了,竟然……还没有丝毫的察觉到。这一点,我……可是要向你们梅州市公安局,好好的学习学习啊。”
严高涌却没心思再听他这些恭维的场面话。
他拿起筷子,抄起两根面条,“呼噜呼噜”的,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碗面,给吃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又端起碗来,将那碗面汤,也喝了个底朝天。
赵成良一看,笑了:“严局,这里的羊汤,也是一绝。您……要不要来一碗?”
“好啊。”严高涌淡然的说了一句,“不过……半碗就够了。”
“老板娘。”赵成良冲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声,“刚才我点的那两样,再……多来一份。”
话音刚落,严高涌却直接就将那只空碗,推到了一旁。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目光如炬的看着赵成良,直接就问道:
“王祥瑞,是不是……跟你联系了?”
此话一出,赵成良也是一愣。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严局长您……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也是……您布在周围的那些‘眼线’吗?”
严高涌的态度,瞬间就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再也没了刚才的那份客气,手指反扣,在桌面上,“笃笃笃”的,敲了敲。
“赵成良,”他说道,“我劝你啊,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我不管你跟那个王祥瑞,在短短的几天时间里,产生了什么狗屁的‘友谊’。但是现在,我告诉你。他……是一个涉嫌重大犯罪的公司高管。是一个……正在被我们警方通缉的,在逃嫌疑犯。”
他又说道:“我劝你啊,最好还是注意一下你自己的身份。你……堂堂一个县公安局的局长,竟然……跟一个在逃的嫌疑犯,纠缠不清……”
赵成良笑了。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给严高涌递了一根。
严高涌接了过去,可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
金三德也接过烟,放下了筷子,语重心长的劝道:“赵局长,是不是……那个姓王的,跟您说了些什么啊?我跟您说啊,王祥瑞这个案子,虽然是……还没最终确定下来。但是,根据我们市局目前掌握的现有证据来看,这个王祥瑞……涉及重大金融犯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赵成良拿出打火机,就要给金三德点烟。
可金三德,却接过了打火机,说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他先是给严高涌点上,然后,又给赵成良点上,最后,才将打火机,还给了赵成良。
三人在桌上,吞云吐雾了几口。
赵成良突然开口,问道:“严局,我倒是很好奇。这个王祥瑞,他……到底犯了什么案子啊?”
他又说道:“前几天,他……确实是给我打了个电话。不过嘛……是来找我借钱的。他也不多要,五百块钱就行。”
金三德一愣。
——一个被警方通缉的在逃嫌疑犯,竟然……会打电话给一个县公安局的局长,找他借钱?
这话,说出去谁信?反正他金三德,是第一个不信。
“赵成良。”
严高涌的脸色,瞬间就铁青了下来。他用手指,重重的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冰冷的说道:“我劝你,最好……不要再跟我耍什么花招。”
他又说道:“之前,念在你身份特殊,又立了功的份上,我……才没有对你采取强制措施。但是,我告诉你。梅州,不是你们江峰县。这里,还轮不到你赵成良说了算。”
“王祥瑞犯了什么案子,跟你们江峰县,没有半毛钱关系。我严高涌,也没有那个义务,来跟你汇报案情。”
他死死的盯着赵成良,一字一句的问道:“我现在,就问你最后一遍。王祥瑞,到底在哪儿?你们俩见面,到底都说了些什么?你现在,就在这里,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清楚。我就当……今天晚上这一切,从来就没发生过。否则……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就在这气氛剑拔弩张之际,那个一直跟在赵成良身边的男护工,也吃完了面。
他走到桌前,说道:“赵先生,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吧?”
赵成良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回去。
随即,他又冲着门口喊了一句:“老板娘。门口那个小哥的面,我待会儿……一起结了啊。”
那护工一看,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他这人,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的:“不行。我们院领导交代过了,上级领导也下了要求,必须……得保证您的绝对安全。您一个人留在这里,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到时候……我可不好交代。”
“行了行了。”严高涌只觉得一阵烦躁,他直接就在那男护工的面前,亮了一下自己的证件,说道,“我……有点事,要找赵局长问一下。你……自己先回去吧。要是你们医院的领导怪罪下来,你就说……是我严高涌,把赵局长给留下来了。”
那男护工一愣。
——严高涌?
这个名字,他听说过。
是……他们市公安局的一把手。
他当即就不敢再坚持了,只是留下一句:“那……那赵局长,严局长,你们慢慢聊。不过……时间也别太长了,对……对赵局长的伤情恢复不好。”
说完,他便脚下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