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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够了?闹够了,从今天开始,就好好在家,再不许出门胡闹!”

“为父已经给你请了京城皇宫退下来的嬷嬷,需让你知道不该在如胡闹,学一学如何相夫教子!”

“为父也替你定下了京城徐家的公子,下个月便安排定亲,待你及笄,便嫁到京城徐家!”

“我不嫁!”

“你不嫁也得嫁!”

“这是为我们百里家回京城铺路!”

“京城徐家子,比陈城所有公子都优秀,不算辱没我百里家的女儿!”

从始至终,百里无端都只见到了父亲的背影,还有母亲的啼哭。

她被关进绣楼,学习规矩,起初不听管教,被教养嬷嬷打的皮开肉绽。

百里氏族虽再未出过修士,医道却传承下来,再严重的外伤也能恢复如初。

日复一日,百里无端也学乖了,她表面上不再抗拒,暗中却在筹谋如何逃离。

她没有信任任何人,因为她清楚,整个百里氏族,没有人敢违抗父亲。

她变得乖巧懂事,在短短几个月内,成为了嬷嬷口中的得意弟子,认为她的规矩便是嫁入皇室都不会被挑刺。

她得到准许,走出了绣楼,只是不能离开百里府,她成了父母眼中极其合适的联姻人选,她的表现越发好,越发像一个大家族未来当家主母。

一年后,终于迎来百里无端及笄的日子。

这一日她父亲极其高兴,全家人都对她放松了警惕。

经过长达一年多部署,百里无端早就摸清楚府内值守规律。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她这次不敢再爬墙,且早在她常待的花园角,挖好一个狗洞。

当夜极深。

百里无端先换好衣物,拿好足够多的盘缠,再潜入百里氏族祠堂,在祠堂供奉的先祖令牌中,拿到了那一本《百里剑谱》,最后钻出百里府。

偏僻院墙外,陈缸依旧,但这一次百里无端挪开陈缸也已经不再吃力。

这一年她不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真下功夫。

陈缸下,佩剑尤在,百里无端轻松取剑。

这一次轮到她一步三回头,却毅然决然地离开。

眼下陈城宵禁,还有两个时辰城门才会大开,她需找个地方躲躲。

如何离开,她早就有了计划。

夜深人静,百里无端来到了陈城镖局外,她听人说豹子已经成为正式镖师,她隔着镖局大门,以从前的暗号呼唤豹子。

一刻钟后,一道更加健壮的身影从镖局内走出,惊喜道:

“无端姐!”

“嘘!”百里无端示意他走入墙角,而后告诉他自己要逃离陈城的打算。

豹子却告诉她。

北方乱了,就快要波及到陈城附近,她其实嫁到京城最安全。

百里无端摇头,眼神坚毅:

“我不想嫁人,我不想一辈子,都困在后宅,我要抗争,我要向世人证明,我们女子也可以撑起一片天!”

豹子这一年走镖,加上百里无端十几年的接济,他为父母置下新房产。

豹子带她来到了他的旧家。

“你在这里等,明天下午,我们镖局有一趟前往山外林城的任务,到时候……我带你离开!”豹子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片刻,豹子离开了,百里无端却听到了房门落锁的声音,她警惕不已。

在豹子离开了院子后,掏出了一把小铁如泥的匕首,砍断了门锁。

当她登上院头,发现豹子离开的方向不是陈城镖局,而是……百里府!

百里无端眼神落寞,回到房中打开包袱,留下了早就为豹子、秋香准备好的银两、书信,在夜色中离去。

她却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豹子去而复返。

只回到院中,已人去房空。

曾经追在她屁股后头跑的小豆丁拿着书信,抱头痛哭。

夜色中,百里无端来到陈城荒庙,她的到来,惊动一道不修边幅的身影。

一个抱着棍子的女乞丐,正是这片荒庙的保护者。

百里无端从小到大与她打斗,都没有赢过一次。

她的第一句话不是,“很久不见嘛,这一次又来讨打了?”

而是。

“你还真会挑时间,要是晚来几个时辰,你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你要走?”百里无端怔住。

“北方乱了,陈城不是久留之地,我自然要离开,你却为何来此?”她说。

“你能带我一起走?”

“我有什么好处?”

“啪!”

百里无端将包袱里的银两拿了两锭银子,一些碎银子,剩下全部丢在她身前,“银子全给你,我只要你带我出城!”

因为一旦天亮,百里氏族必然会不遗余力追捕她。

“能不能忍受脏?”

百里无端不解,直到她被带到了负责清理陈城污秽的倾脚头处,才明白这话含义。

乞丐少女给了倾脚头一锭银子,促成这桩交易。

虽然装载二人的粪桶洗干净了,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顶部安排了一桶粪水,二人在粪桶中,几乎喘不过气。

但这一招确实让二人在未至清晨前,提前离开陈城。

当二人从粪桶中钻出,带着行李离开,百里无端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养育了她十五年的地方。

“你要去哪?”远方的黎明逐渐到来,山间清风吹拂,百里无端问她。

“还没想好,走到哪儿算哪,可以暂时待在你身边保护你,毕竟我拿了你这么多的保护费。”她晃了晃手中的包袱。

“认识你十几年,还从来没问过你,叫什么?”

“钟离长生。”

她毫不在意,百里无端也未问她来历。

从这一日起,二人便遁入山中,远去数百里,在一片湖畔建房搭院暂住下来。

百里无端拿到了《百里剑谱》需要一段时间修炼。

所幸,她是真的有修炼资质的,短短五个月便进入了后天境界。

那一日是她这几年来最开心的一日。

与此同时,北方战乱到来,波及方圆千里,二人被迫离开。

离开当日,钟离长生在二人所在山脚,挖了一块地,埋下一个木盒。

这一刻,钟离长生才终于问她离开的原因:

“在这样一个乱世,能有家族的保护,不比你孤身一人安全?有时候嫁人,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百里无端摇头,眼神中虽然弥漫亦曾疲倦,但仍然坚定:

“我从小在先祖的事迹中长大,从小就向往,如先祖一般,成就陆地神仙!

我知道,那不容易,那就先从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开始,我从小便立志要闯荡江湖,要成为江湖上的让贼人闻风丧胆的女侠客。

我知道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有道理,不代表正确。

凭什么就只能是男人能建功立业,左右朝堂,女子到了一定年纪便只能嫁人?便只能成为牺牲品?还被条条框框束缚!

为何有女戒却无男戒?

为何男人就不必遵守七出之条?

为何男人就能三妻四妾?

为何女人抛头露面就是不德不雅不贞!

我要带着这把剑,去问世人,去问天下,为什么女子只能待在后宅,凭什么相夫教子,就要框住我们一辈子,框住世世代代的女子!

我要让他们这些人看到,知道,纵然是女子,同样能成就一番事业,一番天地!”

这一刻,钟离长生终于忍不住露出笑颜,微微点头,“如果是这样,那还真不错!”

她说,“那就将你今日的这份豪情,都种在这里,这里就是你问剑天下的起点,希望十年,一个甲子,百年后,你还能保持这份本心。”

百里无端笑容灿烂,“好!”

当记下了此地,百里无端却没想到,等待她的竟会是钟离长生的告别。

“你要去问剑天下,而我也要去寻找自己的道。”

“你要走了?”百里无端怔住。

“你已经进入后天境,拥有自保之力,我便对得起这几百两银子。”

百里无端满脸失落,却没有言语,因为她记得,因为她曾被困住,更不可能会以任何的理由,将钟离长生困在身边,更困不住。

“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她问。

“缘分到了,总会有的!”钟离长生点头。

只是一个恍惚,当再次回神,山野中已不见钟离长生身影。

这一日百里无端下山,果然天下乱了,她终于可以出剑,行侠仗义。

第一年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纵然身心疲惫,但她救下很多人。

第二第三年她仍然坚守,但当第四年到来,她却动摇了——行侠仗义,她仍然乐意,不会为此而感到痛苦,但是她感觉到了这个世道的痛苦!

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战争与流血,摧毁着一个又一个的国度,家园。

她开始感到疲惫了,茫然了,因为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做不到帮助所有人,这才是她茫然的根源。

这一日,她停在一片强盗寨子,剑挑了几十个强盗,救下了一寨子的妇孺,战争俘虏!

她不打算停留,以往也不会为任何事而停留。但这一次面对寨子几百个人的恳求,她犹豫了。她累了,需要一段时间缓冲与恢复。

她决定暂停脚步,“我会停留三个月,可以教你们一些防身之术,护住寨子!”

整个寨子欢呼雀跃,仿佛迎来了新生,罕见让百里无端有了一丝温暖。

三个月的教导,寨子不只是男丁,一些妇人也加入到其中。

但有一人,却是例外,一个容貌清俊,有一身学问的白面书生。

他因从小专心读书,体格极差,但确有一肚子的学问。

了解才知道,他曾是一府解元,却因为天下大乱而未能参与会试。

他满腔抱负,却在这乱世中无处施展。

在这三个月中,他为百里无端解惑,抚平她的疑惑,她的茫然,让她心中安宁。

百里无端也为他治疗,强壮体魄。

三个月后,百里无端打算离开了,打算投入一支军队,为终结乱世尽一份心力!

卢解元也打算投身南方一个军队,当一介幕僚。

寨子的妇孺男丁却遵守诺言,没有为难二人,更是为二人办了一场践行宴。

他们也希望二人能建功立业,为终结乱世尽一份力。

这一夜百里无端喝多了,她在这三个月中,受到很大的启发与鼓舞。

但是一夜醒来,房中的狼狈,不着寸缕的自己与卢解元,这让百里无端慌了。

她到底未经人事。

她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但是当她打算离开,却发现房门被锁了,犹如一座监牢!

她的行李,佩剑,匕首全都不见。

与此同时,守在门口的人也放话,不论是她还是卢解元,都不能离开,二人要保护者一片寨子,直到乱世结束。

卢解元在这时醒来,见到这一幕便要撞墙自尽,却被百里无端拦下。

“与你无关,你也是受害者!”她痛苦道。

百里无端不知道,他们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直到二人吃下了他们送来的饭菜,水源。

饭菜水源中,放了特殊的药剂,会迷失二人心智。

百里无端这才意识到,他们是想用孩子来绑住二人。

他们小瞧了百里无端的修为,但卢解元却受罪了,他没有修为,唯有意志力抵抗,每一次将要扛不住,便让百里无端将他敲晕,他苦熬了一日,才熬过了药效!

但这只是一日,往后的岁月,又该如何?

日复一日,特殊药剂磨砺了百里无端的意志,但对卢解元却是极其的折磨。

“我已经对不起无端姑娘一次,不能再对不起姑娘第二次了!”

整整两个月,卢解元不止一次求百里无端杀了他,他甚至绝食抗议,但每一次都被百里无端拦下。

“七日不食会死,那就三日一餐!”

日复一日,百里无端对卢解元的决绝与爱护,产生了微妙的情绪。

在这种迷离与克制,生与死的边缘,二人某种情绪在与日俱增。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第二个月,百里无端意识到,自己怀孕了……

二人万万没想到,两个月的坚持与挣扎,却未曾敌过第一次。

一个新生命的到来,打破了这件监牢房间,打破了这个山寨的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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