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厨房做事的两个宫女见到宇文明晖过来，慌忙起身行礼。
“你们二人先出去吧，留陈瑜在这儿就行。”
那两人没敢迟疑，应了一声便迅速退下了。
宇文明晖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喃喃道：“是我看起来很凶么？怎么跑的这么快？”
“您前儿整三公主的事情已经在玉明殿传开了，想来是怕您了吧，也是件好事情。”陈瑜似乎并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语气平淡。
“嗯？那是三公主先找我麻烦，我正当回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宇文明晖还是有些糊涂，她没再多想，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面前的事物上。
因为时间紧急，她来不及自己做模具，便托白苏去外面铺子买了几个，当时和白苏说的是挑好一点，有花样的模具，可是看到案板上她买回来的成品，宇文明晖属实有些头疼。
这个世界的木工水平是不是也有点低……
模具上连个花样都没有，就只是一个正圆的外形，那做出来的月饼还能叫月饼吗？
罢了罢了，先将就着用吧，以后要是有时间，她自己再做。
宇文明晖不由得庆幸自己前世爱好广泛，想当初就是看了一个阿婆主做木工的视频，她也半只脚入了木工坑，买回来一大堆材料自己捣鼓。虽说也是没几个月就撂在一边了，基础活她还是掌握得差不多的。
“陈瑜你先替我把这一半白灰面蒸熟，另一半用猪油，凉水和了。我来做馅料。”宇文明晖指挥着陈瑜，自己撩起袖子也做起活计来。
陈瑜依言行之，还不忘悄悄观察宇文明晖这边的动静。
她心中的疑团越发大了，跟在宇文明晖身边多年，她自诩对主子的了解无人可及，可自从宇文明晖清醒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宇文明晖。
宇文明晖从前胆小文静，不喜与人接触，每日只是安静坐在凉亭里发呆，宇文明德来欺负她的时候，宇文明晖也只是默默忍受，从不反抗。
至于下厨房这一类的事情，她更是从没碰过。
可陈瑜看宇文明晖的动作熟练无比，全然不像是第一次进厨房的人。
再联想到之前她对付宇文明德的表现……陈瑜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对劲，她咬紧嘴唇，眼神深沉，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必须搞清楚。
陈瑜继续和面，微微侧头望向宇文明晖。
窗格间漏进的阳光铺洒在她身上，将她侧脸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边线，纤长浓密的睫羽轻颤着，浅棕色的瞳子专注地盯着手里的活计。几缕青丝落下，在她雪白颈项间勾勒出柳叶一般根根分明的灰黑色剪影。
有那么一瞬间，陈瑜错觉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怯懦的十五岁女孩，她虽青涩，却已在众人未察觉的时候一点点展开了自己的光彩，如正破茧而出的彩蝶，需要的只是一点点时间……
陈瑜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自己的思绪深埋于心底。
全心投入眼前事情的宇文明晖并未察觉到陈瑜的窥视，她正将松仁、核桃仁、瓜子仁这些碾作细末，一会儿还要加上冰糖和猪油，和成月饼的内馅。
这个做法是她在《随园食单》里看到的，还没来得及实践，这次正好试一试。书里说做出来的月饼香松柔腻，不知道自己做出来的味道会怎么样……
离灰面蒸熟还有点时候，宇文明晖已经做好了馅料，便挽起裙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休息。
“九公主这是从哪里学到的做法？奴婢还没听说过呢。”陈瑜背对着她，问道。
“唔……书上看到的。”
这话她可没撒谎。
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书。
“看样子，九公主这阵子读书，倒学到了不少东西呢。”陈瑜笑道，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着点点火光。
“书中自有黄金屋，多看书总是好的。”
“这话也是九公主从书里看到的？”
“对呀。是不是很有道理？”宇文明晖全然没发觉陈瑜的异样，依旧笑嘻嘻的，顺手拿起旁边篮子里的小果子，拿袖子擦了擦便吃掉了。
这里的水果和原世界也有些差别，但味道还挺好，宇文明晖很是喜欢，还特意嘱咐宫人同内务府多要些来。
陈瑜只低低应了一声，随即说道：“公主，灰面蒸好了。”
“唔……”宇文明晖还想再吃一个果子，闻言又把果子放了回去，起身走到陈瑜那边，“拿出来吧，也用猪油和了。”
灰面有点多，她见陈瑜有点吃力，也跟着要搭把手。
“九公主……”陈瑜本要拒绝，顿了顿，没有阻拦她，由着宇文明晖分了一半面团过去和。
“嗯？怎么了？”
“没什么，和完后呢？”
“嗯……我想想，生油面一团，内包熟油面小团，擀成茶杯口大小，叠成方形，再擀成团，再叠成方形，然后就包馅。”
这部分宇文明晖不大擅长，便全交给陈瑜来做了。
要不是白微出去了，宇文明晖本想让白微也来帮忙的，毕竟平时点心这些都是白微在做，她肯定更熟练些。
宇文明晖还在胡思乱想，这边陈瑜已经开始擀面了。她往后退了一点，免得碍事。
“陈瑜，你别动。”
“嗯？”
陈瑜还没反应过来，宇文明晖已经凑到了她面前，伸出一根指头在她鼻尖抹了一下。
“沾到面粉了。”做完这些，宇文明晖才出声说道。
陈瑜面颊泛起一点绯红，想自己再擦一下脸，手却被宇文明晖按住了。
“你手上有面粉呀，我帮你擦。”
“谢……谢谢九公主。”陈瑜有点手足无措，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由着宇文明晖拿帕子在她脸上轻轻擦拭。
她圆润的耳珠旁边垂着的指甲大小的皎洁珠玉在她倾身间盈盈颤动，像极了以前陈瑜看晚风吹过低垂在枝头缱绻着的芙蓉花，那样的动人。
九公主……其实一点都不比四公主三公主她们差呢……陈瑜没由来地想到。
“好了。”宇文明晖退了回去，见陈瑜还在发呆，笑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还愣着呀？”
“啊？啊！”
陈瑜一个激灵，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回身继续擀面团了。宇文明晖略微偏着头，看她羞赧的样子，心头一点点漫出淡淡的幸福感。
好像现在这样的生活，也蛮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