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利恩穿着一身考究至极的杜鲁奇式猎装,将双手平摊,肩膀轻轻耸动,嘴角挂着一抹欠揍的笑意,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挑衅意味。
那副模样实在太欠扁了,简直像是专为惹人生气而量身打造。
提克塔托站在不远处,头冠在怒火中疯狂闪烁,活像一串失控的跑马灯。他怒不可遏地原地跺脚,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咒骂还是在压制火气,而他的尾巴早已不自觉地抽打起甲板,想冲上去把把那副可恨的笑脸锤进甲板里去。
这样的场景,其实早已不是第一次上演了。
自从他们离开露丝契亚大陆,这出荒诞的双人戏码几乎成了每日的例行节目,贯穿航程,乐此不疲。
远处,丘帕可可慵懒地斜躺在一张藤编躺椅上,阳光洒在他的皮肤上,泛出柔和的光泽。他对这一切毫无反应,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他太清楚了,这些打打闹闹看似激烈,实则分寸拿捏得极好,哪怕真的打起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更何况,对卡利恩来说,这种挑衅几乎成了一种乐趣,一种仪式,一种与提克塔托之间奇异默契的延伸。
果不其然,卡利恩觉得还不够刺激,便抬起手指,敲了敲那副悬挂在额前的面具,脸上露出十足的坏笑。他知道,这一招从未失手,百试百灵。
提克塔托的怒火瞬间爆表,大吼一声,便猛地扑了上去!
但没有想象中的冲撞、拳脚相加。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卡利恩精准地夹住了他的双臂,而提克塔托也毫不示弱地反手锁住了卡利恩的胳膊。
下一秒……
一精灵一灵蜥原地旋转、跳跃,姿态夸张得宛如正在演绎一场荒唐滑稽的祭典舞蹈。提克塔托不断起跳,躲避卡利恩伺机而至的绊腿,他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套路。与此同时,他那强有力的尾巴也精准地抽打着卡利恩的支撑腿,像是某种怪异节奏中的鼓点。
“真是无聊透顶。”
远处的塞辛-哈尔站在船栏边,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轻蔑,也带着点若有似无的期待。嘴上说着嫌弃,但每次这俩奇怪的搭配上演这种场面,她总是最先赶来围观的那一个。
暮光姐妹静静地站在一旁,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仿佛在说:又来了。
围观的阿斯莱们和鹰隼们没有出声,只有提克塔托麾下那群忠心耿耿的小弟像打了鸡血般兴奋,齐声呐喊助威,叫好声此起彼伏,气氛好似某种节庆现场,热闹非凡。
然而,就在众人笑闹正酣之时——异变陡生。
空气忽然变得凝滞,仿佛有某种古老而庞大的存在,在遥远的海底缓缓苏醒。那种压迫感无法言喻,令在场所有人心头一紧,仿佛心脏都被攥住一般。阳光骤然被厚重的阴影吞噬,天色在一瞬间变得阴沉。
躺椅上的丘帕可可猛地睁开眼,他的目光笔直地投向天空,瞳孔急剧收缩,下一刻,他猛然坐直身躯,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感觉到了……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东西正在靠近。
一道看不见的涟漪,无声袭来,透过海面,带来令人战栗的预兆。大东方级邮轮的船体忽然一震,发出低沉的咚鸣,像是在回应着某种唤醒,它在颤抖,在低语。
提克塔托和卡利恩立刻松手,脸上的玩笑之色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警觉,他们四下望去,试图捕捉那不安来源的方向。
原本热闹喧哗的甲板顷刻间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感知到了那股异样的气息。
就在这寂静的临界点,一道粗大的水柱轰然从海面升起,宛如巨龙咆哮般震耳欲聋。水柱旋转着,呼啸着,在半空中凝结成形,最终化作一个高大的海元素伫立在海面上,水流在它的身躯中不断游走,闪耀着淡蓝色的幽光。
然后是第二个,紧接着是第三个……
这些海元素没有任何攻击举动,仅仅短暂停留在海面上一瞬,便陆续潜回深海,身形与波涛融为一体,如同未曾出现过一般悄无声息。但这一幕,却让所有人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幻觉,更不是某种仪式性的展示,而是前兆。
这是进攻的信号。
卡利恩轻轻拍了拍提克塔托的肩膀,神色间不再有玩笑,只有默契与理解。提克塔托也毫不含糊地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那是战士之间的致意,无需多言,便能传达彼此的信任与尊重。
下一刻,提克塔托猛然转身,气势如虹地呼喊着麾下的小弟们就位。他那嘶嘶咔咔的声音如炸雷般响彻整片甲板,一时间,飞行中队迅速集结,各自奔赴战位,动作利落得仿佛已经演练千百遍。
而卡利恩则步伐从容地转身,走向那只正待命的翼龙。那是一只被苍灰色覆盖的翼龙,眼神凌厉,背部装有流线型的飞鞍,为快速起降与空中稳定而特别改造。
他和提克塔托没什么矛盾,更没有深仇大恨,也就是提克塔托多次厚着脸皮向他索要面具未果而已,也就是那次透镜之城的比试,他以滑稽的方式输掉了比赛而已。
事实上,曾经有那么一次,卡利恩真的动过把面具送给提克塔托的念头。只是一瞬,但却是认真的。
可他最终没有那样做,因为这个面具不仅对提克塔托重要,对他本人同样意义非凡。这面具是他陪达克乌斯冒险时获得的战利品,是智慧与勇气的结晶,更承载着回忆与信念。他甚至已经决定,将来要把这面具作为传家之物,交给他那尚在长牙期的儿子,让下一代在面具中看见父亲的足迹与荣耀。
这些年来,卡利恩活得悠闲而洒脱。
新时代到来后,他与阿雷德尔配狗去了,等一切搞好后,他依旧像往常一样,坚持陪伴在达克乌斯身边,拒绝任何调离。
他的理由从未改变:达克乌斯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于是他成了一个没有明确职务的编外人员,但实际上却无处不在。偶尔随行动小队执行一些高难度任务,偶尔在贝尔-艾霍尔外出时伴其左右担任护卫和中间人,偶尔去学院那边帮帮忙。
这些年中最值得称道的事是他四次北上去寻找莱玛野兽,没有第五次,因为四次的时候,他把莱玛野兽带回了纳迦隆德,那时的他成为头了新闻头条,风光无两。这让其他的驯兽师们认为他就是安埃斯·莱玛的冠军,事实上,他确实是,谁让拉卡斯死了呢。
而后,卡利恩又重新恢复了他的摆烂模式,直到达克乌斯指派他前往露丝契亚大陆,再从那里转道埃尔辛·阿尔文。
毫无疑问,他非常适合这个任务,他精通蜥蜴人语,并且与艾尼尔和阿斯莱打过交道,能说的上话。他不仅语言能力过硬,更擅长处理各方关系,是一个非常好的协调者。
至于『诸天之主』提克塔托和他的飞行中队?
他们原本是被调往孔夸塔防守的,近年来,诺斯卡龙船频繁出没于奥比恩近海,试图窥探迷雾背后的秘密,而对付龙船最有效的手段,正是飞行部队的俯冲轰炸。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在卡利恩和丘帕可可一番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妙无比的游说下,随船的史兰魔祭司最终拍板,批准了这次战术调整。卡利恩甚至把达克乌斯抬了出来,说他最近正好在研究俯冲轰炸,而这次,正是一个绝佳的实验机会。
从战略角度来看,奥比恩那边的压力也并没有那么严峻,龙船确实频繁骚扰,但远未到不能应付的地步,派提克塔托过去本就是练手,获得实战经验。
于是提克塔托和他的飞行中队中大约三分之二被临时调出,加入这次战斗,而剩下的那部分则继续按照原计划前往孔夸塔驻守。
至于丘帕可可,那就更简单了。
他就是在查佩尤托待烦了,想出去走走,借着这个机会去埃尔辛·阿尔文转转,顺便再去奥苏安转转,转完再随船回到查佩尤托。
而此时此刻,卡利恩则正在做着起飞前最后的准备。
他先是检查了他的猫头鹰之弩,他检查得很仔细,每一个卡扣、每一个零件,都不放过。检查完毕后,他转向身侧,检查翼龙的索具,皮革缰绳、爪部挂具、飞行背带、左右稳翼全都细细查过。他的动作老练,毫无多余,经验之丰富可见一斑。
当最后一个结扣确认没有松动时,他翻身一跃,轻盈地骑上翼龙背部。动作一气呵成,像是完成一件日常的仪式。
随后,两名灵蜥地勤悄然靠近,他们默契地把一枚油弹小心挂在翼龙的爪钩上。油弹外壳呈深青色,形似椰子,却内藏火焰与破坏的种子,一旦命中将燃起剧烈爆炸。
当一切准备就绪后,他没有吹响他的狩猎号角,因为狩猎号角是散播恐惧的,是抓捕巨兽时使用的。
而现在,他们不是去狩猎,而是去作战。
他缓缓转头,看向远处的暮光姐妹,她们并肩站立,如夜空中的星辰。他抬手,对着她们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那是无言的信号,是确认,也是承诺。
下一秒,翼龙在他的操控下猛然振翅,跃入天空!
没有像机场或是航母上的飞机那样,一架接一架的起飞,反倒像某种节庆放飞鸽子那样,准备完毕的翼龙们迫不及待地齐齐冲天,乌泱泱一片,如风卷残云,乱中有序。
然而,奇妙的是,尽管场面混乱宏大,却并没有发生任何碰撞或混乱。这种复杂的协同已深入血脉,翼龙们彼此之间本能地保持着队形与高度。
当甲板被清出来后,龙裔形态的塞辛-哈尔来到甲板中央,随着一声怒吼,身形陡然暴涨!
如同夜空中燃起的青焰,她·由龙裔形态变为威严的巨龙,当暮光姐妹就位后,她迈开沉重的四肢助跑,巨翼在空气中卷起剧烈气流,拍打着海风,掀起甲板上的旗帜。木质甲板在她的踩踏下嘎吱作响,随时要崩裂开来,但最终,未崩,承载住了她的起飞。
与此同时,在邮轮的指挥室中,船长泰兰卡尔正注视着这整个过程。
随着新时代的到来,抓住机会的他不再是一名默默无闻的水手,从院校顺利毕业后,他成为了一名实习舰长,随着经验和资历的增长,现在他成了邮轮的船长。
新时代的浪潮推着他前进,而他抓住了浪潮的锋芒。
他眼神冷静,目光追随着塞辛-哈尔腾空而起的轨迹,接着看向空中早已密布的翼龙群与另一条森林龙——贝格·舒恩。
这些龙构成了一副令人惊叹的空中编队,而他并未露出半分惊讶之色,因为他在纳迦罗斯的时候见过比这更狠的。
这片空域中,除了贝格-舒恩与塞辛-哈尔外,还有另一只森林龙——梅拉诺。
她的伙伴是泰拉的哥哥,号称『骑龙者』的埃兰德罗,第四名可以骑乘森林龙的阿斯莱,因卓、暮光姐妹,他排第四,没什么问题。(478章)
早在达克乌斯还在艾索洛伦四处转悠的时候,梅拉诺还只是一只刚睁眼的雌龙,体型不过一只成年森林猫的大小,软鳞尚未褪尽,尾巴还带着卷曲。
岁月流转,如今的梅拉诺,尽管已长大数十倍,但相比那些真正意义上的巨龙,她依然称不上庞然。
巨龙不同于狮鹫,有着漫长的生长周期。
她身形修长,却仍显瘦削,只能勉强承载起她的伙伴——埃兰德罗的重量,起飞并非轻松,俯冲更需谨慎。但这一切并不重要,至少对这场战斗而言,她并不是为了杀戮而来。
按照作战计划,梅拉诺和埃兰德罗不会主动投入战斗,他们的职责,是俯瞰,是观察,是学习。位于空军编队的最上层,他们要如鹰俯视群山,洞察战局的全貌,感受那些巨兽和骑士们是如何在战争中书写天空的规则。
而就在森林龙和翼龙群腾空而起,升入更高空层时,杜鲁奇舰队也不甘示弱。
二十六艘突袭舰开始有序升空,这些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舰艇造型棱角分明,线条凌厉,每一寸船身都镌刻着猎杀的意志。突袭舰的定位是快速机动、低空掩护,他们将在海面上空进行巡弋,消灭潜在的有威胁目标,为整个舰队构筑一道灵活而致命的低空防线。
然而,天空并未就此平静。
联合舰队的空军仍在源源不断地升空,巨鹰、狮鹫、隼承载着它们的阿斯莱、艾尼尔和阿苏尔伙伴们升空,在海风中划出一道道锐利的弧线。以编队形式快速划过舰队上空,最终向后方拉开,盘旋在舰队尾部。
他们的任务与前两者不同,不是巡航,不是正面对抗,而是在斩天舰和隼骑兵的掩护下,俯冲猎杀,也就是所谓的——痛打落水狗。等舰船被击破,他们将如镰刀一般收割战场,清理残兵。
而在这一切震撼人心的空中部署之下,海面与甲板之上,魔法也在悄然起舞。
施法者们并未休息,反而在咒语的激荡中将战场的节奏进一步推向高潮。继海元素之后,又有风元素被呼唤而来。
一开始,风的显现不过是一阵不寻常的气流,但随着吟唱的加深,它们逐渐具象化,组成一个个如水旋般扭曲旋转的飓风。这些风旋并不暴躁,而是精巧如舞者,嵌入舰队阵列之中,在船体两侧缓缓流动。它们就像有意识一般,精准调整着风向与风速,让舰船像插上隐形之翼一般,在海面上滑行得更加迅捷、更加稳定。
同时,另一种极具战略意义的魔法也开始奏效——玛瑟兰之甲。
起初,这只是为轻型单桅船提供的护盾术,能让船体免受箭雨和碎片的侵袭,但不保护船员与索具。然而,在这些传奇施法者手中,它的威力已远超原本的设定。
在阵列前方,三艘邮轮最先被完全覆盖,整艘舰船被一层隐隐发光的蓝紫光膜包裹,那是一种深海般宁静又充满张力的能量。不同于普通护盾,它能够根据来袭的攻击自动调整保护重心,远程箭矢、魔法飞弹、破空斧矛——无论攻击来自何方,都在接触护盾之前消弭于无形。
更重要的是,在加强版玛瑟兰之甲的加持下,连原本不受保护的索具与船员也被纳入庇佑的范畴。一旦遭受冲击,保护结界会优先化解动能冲击,而非简单的魔法削弱,这使得整支舰队在行进中脱胎换骨,防御力与生存力均获得了质的飞跃。
各种各样的增益bUFF像不要钱一样的往上套,如果不是有空军,风暴都要出现了,如果不是这片区域没有海龙活动……
而在这磅礴的魔法与钢铁编织的乐章下,各艘舰船上的水手和战士们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或者说做完了赛前的热身。
天空中,当翼龙中队纷纷就位后,卡利恩依旧在攀升。翼龙振翅有力,划破云层的动作稳健而熟练,仿佛这是一场日常的飞行巡逻,而非一场战前的战略部署。
他略微低头,看了看下方,然后又抬起头,望向越来越辽阔的天幕。
其实他并没有敷衍那位史兰魔祭司。
他不止一次听达克乌斯提过俯冲轰炸,他能感觉出来,达克乌斯对俯冲轰炸有一种着迷,仿佛并非只是单纯的战术,而像是一种执念,一种关于天空主宰权的宣言。他数次听到达克乌斯描述那种由高空急速下冲、于最短时间内投弹击溃敌军阵线的美妙节奏,仿佛不是在讲战斗,而是在讲艺术——一种破坏性的艺术。
他能明确的感知到,达克乌斯所提的与他认知完全不匹配,但这不妨碍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这一次,他虽然挂弹,却不打算亲自下场冲杀,他的任务并非摧毁,而是洞察,是评估。
他的翼龙还在上升,空气逐渐变得稀薄,寒意透过甲胄和皮衣缝隙渗入肌肤。他没有催促翼龙,只是稳稳地控制着节奏,直到抵达理想高度。
然后,他看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