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忧的动作猛地一滞。
黑暗仿佛看穿了她的动摇，语气嘲嘲地指向不远处的蓝星。
透过真空的阻隔，能清晰看到海岸线的防御阵地，一尊尊启动的机械军团已初具规模，那些由玄铁与雷电为核心打造的人形武器正整齐列队，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电力驱动的关节发出规律的嗡鸣。
而在大陆腹地，某些智慧种族还只会用石器进行部落冲突，火焰与鲜血染红了原始的土地。
“如此割裂的发展节奏，”黑暗的声音带着冰冷的穿透力，“远超这个世界的正常发育轨迹，那些机械的精密程度，远不是这些土着能凭空创造的奇迹。”
它似缓缓转向叶无忧，幽暗的黑洞中央闪烁着探究的光：“所以，你也是外来者，对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叶无忧的意识深处炸响。
不过，叶无忧的眼眸依旧深沉如古井，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对方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对方却毫不在意她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道：“即便不是外来者，你的眼界也早已超越了这个世界的局限。”
“你在以一己之力，强行拉高世界的下限，知道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吗？”
“一个被拔苗助长的世界，结局会是什么样的？”
黑洞突然散开，化作宇宙诞生与毁灭的循环虚影 —— 星云凝聚成恒星，恒星坍缩成黑洞，黑洞又孕育出新的星云，“从无到有，从有到无。这是宇宙的铁律。”
虚影突然定格在蓝星的画面上，机械军团的光芒与原始部落的篝火形成诡异的对比。
“你打破了自然的轮回节奏，就像给幼苗强行浇灌催熟剂，看似提前开花结果，根须却早已弱不禁风。”
它重新凝聚成形，语气里带着一丝近乎悲悯的嘲讽，“而我们的到来，不过是在加速这个必然的结局。”
“或者说，是在纠正你的‘错误’。”
叶无忧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所以，你觉得我们还应该感谢你的纠正吗？”
“你我本质上是同一类人 —— 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改造’世界。区别只在于，你选择光明的伪装，而我们选择黑暗的坦诚。”
“合作吧，叶无忧。”
它最后一次发出邀请，深邃的黑洞中带着蛊惑的声响，敏锐地捕捉到叶无忧瞳孔中一闪而过的动摇。
那不是犹豫，而是对 “平衡” 与 “生存” 的深层思辨。
这让它的声音多了几分笃定：“看来你开始明白了。”
叶无忧缓缓抬起权杖，光翼上的时间与空间纹路同时亮起。
她没有回答，却用行动说明了一切。
你们这是在痴心妄想，本以为可以探测出一些线索，没想到对方尽是在打马虎眼。
“无论如何，” 她轻声道，声音在真空中消散，“这个世界，也还轮不到你们这些外来者来定义我们的命运。”
唰！
刹那间，虚空无数条法则纹路绽放光芒，强大蛮横的法则响应封锁了黑洞的各个方位。
黑洞之中的声响戛然而止，沉默良久后发出刺耳的笑声，“哈哈哈，还真是固执的生命个体啊！”
它们逃难的真相便是摆脱宇宙“平衡”法则，宇宙的轮回重置从来不是恩赐，而是无情的抹杀，即便是文明发展到顶峰也会受到碾压。
它本以为叶无忧也会是跳出规则的“幸运儿”，现在看来，对方只是单纯的“幸运”而已。
“看样子，超越轮回的永恒生命，足以撼动世界的不朽力量，这些你都不感兴趣了？”
“对不起，我并不需要。”
叶无忧的声音斩钉截铁，光翼在身后划出决绝的弧线。
无限的生命若失去意义，与永恒的虚无何异？
有限的存在，才因珍惜而璀璨。
她想起肥啵消散前的笑容，想起情儿牺牲时的释然，那些短暂却炽热的光芒，远比 “不朽” 更有重量。
黑洞里的存在似乎失去了耐心，声音骤然绷紧，翻涌着压抑的怒火：“我本以为你是聪明人。”
它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看来所谓的‘伟大’，果然会让人沉沦。”
“呵呵，我只是觉得你们的话语漏洞百出，你们既然通晓宇宙平衡的法则，” 叶无忧向前一步，权杖直指对方，光明之力在真空中激起金色涟漪。
“为何会认为自己能超越法则？不过是诞生于法则中的沧海一粟，却妄图扮演裁决者的角色，何其可笑。”
“生存才是一切文明的首要需求。”这一句话里带着洞悉世情的苍凉，“这本身就是最深刻的矛盾 —— 要生存，就必须打破平衡的规则；要平衡，就必须牺牲生存的空间。”
“所以，这就是你们吞噬其他世界的理由，占用其他世界的生存空间，来获得自己的苟延残喘。” 叶无忧的声音冷如刀锋。
“呵呵，弱肉强食的法则，你难道真的不懂？”
“世界从来不是温室，每个文明的存续，都是踩着其他存在的尸骨前行。你庇护弱小，是伟大；我们吞噬世界，是生存 —— 本质上，都是为了‘存在’本身。”
对方继续用着陈述事实的平静道，“你确实当得起‘伟大’二字，用光明的力量为弱小撑起屏障，用契约的羁绊凝聚希望，只可惜，也正是你的伟大才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在黑洞逐渐收缩的末尾，黑暗最后的话语穿透星陨阵的封锁，直抵叶无忧的意识深处。
“作为过来人，我告诉你，每一个宇宙都是一处黑暗森林。”
“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像幽灵般潜行于林间，轻轻拨开挡路的树枝，竭力不让脚步发出一点儿声音，连呼吸都必须小心翼翼。”
“而你超凡的发展带来的繁荣，只会引来可怕的猎手，即使没有我们也会是别人。”
叶无忧的意识剧烈震颤，她似乎明白了黑暗究竟为何而来了。
“在狩猎开始前，好好享受最后的烛光吧！”
黑暗的话音彻底消散在脑中，只留下叶无忧独自伫立在月球背面。
蓝星的光芒在她眼中明灭不定。
原来，是她带来的毁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