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 越走越荒凉
转眼就走了四天。
六月中了，还有一个月就夏收开始，本应该是快收获的季节，入目的却是越来越荒凉。
斯文一开始本还满肚子牢骚，现在却想着回去后该如何把沤肥方子拿出来，一亩田多一百斤也是好的，一家子两亩田也能多两百斤粮食，那就是一两个人一年的口粮了。
这次耽误一个半月，也没什么，该读的书都读了，一路上也尽量抽空看了书，大不了回去两个月好好加把劲。
伤药方，酒精方，能多救些军人，也是他们夫妻积了大德了，不该抱怨的，那些人随时都能没命，自己不过抽出一个半月的时间。
没什么的，值了。
他本是一个多情的人，看着这些荒粮，心里犯酸，眼角犯红，这样的产量一亩不过两百斤顶天了，这些人接下来的一年该怎么办呢？
而袁春此时正在袁家吃满月酒，一周前吃的是何家满月酒。
乡下人不是很讲究，大院子里，男人一边，女人一边，中间也就拉了一道布帘意思意思。
袁家双秀才，又开书院，今天来的人实在不少，开了二十多桌。
私下也有人说，一个丫头，竟然这么大搞，袁家夫妻真是好人，做他们家媳妇真是掉进福窝了。
袁秀才一早就见女儿有些恍恍惚惚，她本是爱说爱笑的人，可今天不怎么对劲。
他拉过大外孙：“你娘怎么啦？遇到什么事了吗？”
汪涛低下头，爹出发四天了，现在也不知道到哪了。
袁秀才看大外孙也是这样，肯定是出了事，也不管他人了，拉着大外孙就进了书房。
“现在可以说了吧？”
汪涛为难道：“爹爹不想让我说出去。”
袁秀才急得跳脚：“我是谁？我是外人吗？”
汪涛摇摇头，泪流出来：“爹爹出发四天了，也不知道到哪了，我跟娘都很着急。”
汪涛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外公，这件事弟弟他们都不知道，那天爹回家都没有见他们。”
袁秀才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去北地？这时候去北地？”
汪涛抹着泪：“爹也不想去，是兵部的一个大官要他去，不去不行。”
袁秀才叹气：“十月二十号就大考，他要一个半月才能回家，这还是顺顺利利的，那回家后也只有两个多月看书了。”
他不敢说的是，北地现在战事连连，危险重重，就是一路上也不知道多少艰难。
可女婿救人有什么错，这件事他也知道，送药给小将军有什么错，总不能明明知道他是大将军之后，还不救人？
有错的是兵部那个官，明明知道人家是一个即将大考的书生，却嘴皮子一碰，让人走就立马走，也不顾人家实在离不开身？
难道他女婿做的还不够吗？捐粮就捐了一万斤？还要怎么爱国？
武器也献了，方子也献了，都是无偿的，还要他一个书生去战场，为什么？
这两年女婿事事做得无可挑剔，读书也勤勉，他是真心喜欢，对亲儿子也不过如此。
老秀才眼睛红起来。
“外公，您别急，我娘说爹那么聪明，没事的，您不能跟外婆说，不然她也着急。”
袁秀才抹抹泪：“不说，不说，走，咱们出去，你娘说的对，他会没事的。”
可他心里沉甸甸的，孩子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当爹娘的怎么能不担心呢？
汪涛扶着外公，外面还有许多客人，出了房门，一老一少脸上已经平和下来了，仿佛从没有什么事一样。
喜宴后，袁春看见三姨母跟表妹，今天小姨母没过来，孩子才四十天，太小了，父女俩一起来了。
“娘，小姨，表妹，我就准备回去了，今天办席还真不错，没什么太阳，不算很热。”
三姨母笑道：“可不是？今天真算好的了，过些天就要热了，你庄上稻子长的怎么样？我家今年又要减产了。”
她家小儿子今年考上了童生，明年不是院试年，后年十七岁也准备下场考秀才了，院试三年两考，去年今年都有院试，明年就歇一年了。
袁春摇摇头：“我自己不是很懂，不过庄头说，今年肯定会减产，另外我家今年有四十亩没有种稻子，相公就怕水不够，不好灌的地方春上就没有种稻了。”
三姨母心疼的直抽：“可惜了，可惜了。”
袁春也没有解释，其实后来庄头还是带人种了小麦，不过产量不会很好，九月份能收了。
“玉儿，你弟弟还乖吧？孩子养的好，我看小姨母都瘦了。”
三姨母点点头：“我每天也只能去一次，帮着做些事就要走，玉儿做家务事不是很好，她自己就辛苦些了。
大姐，过半个月我也就要忙了，那时候安儿也回来了，两个孩子天天都在家，事情会多许多，夏收也要开始了，我怕到时候不能去帮小妹了。”
袁母叹气：“我家两个小的，也是抽不了空，玉儿，你真要好好学着做家务事了，下半年就要成亲，不会做这些怎么行？”
袁春也无奈地看着小表妹，小姑娘也乖的很，就是从小被小姨母养娇了，性子软了些，做事也不利落。
“娘，你也别急，我看表妹现在能干了不少，她家也没什么其他事，带个孩子还是行的。”
袁母点点头：“也是，我会让你小姨母多教教你表妹做家务事，我也不方便接她们过来，再说，，你小姨父一天看不见儿子都不行，你带孩子们回去吧，这些天赶车怎么不是汪清？”
袁春笑道：“他们这几天忙别的事，宁叔是方和的老丈人，也是他师傅，厉害着呢，我走了。”
转过背，她脸上的笑容就收了，四天了，是不是到了青州府了，明后天应该进望州府了吧？
越往北，是不是越危险了？
今年自正月初三起，消息就说北地战事一直没停，现在相公去北地前线，也等于被迫前行，种种迹象都表明战争越来越厉害了，不然不会这样。
她这几天简直是坐立不安，却还不能说出去，庄上人心不能慌，孩子们心更不能慌。
可她，心已经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