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小阁老，又见面了。”
楚昭迎着朝阳，看向站在高阶之上的贺云阶，明明是仰望的姿势，却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一句话出口，她似乎才发现贺云阶换了衣裳，微微挑眉笑道：“哟，速度够快的，龙袍都穿上了，那我是不是该叫您一声太子殿下了？”
贺云阶在她戏谑的语调里红了脸，一种羞耻感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无论站在多高的高度，在她眼里都不过是蝼蚁，是乞丐，是跳梁的小丑。
她根本不屑一顾。
“你果然没死。”贺云阶深吸一口气，握刀的手紧了又紧，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我能知道你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吗？”
“我没时间和你说，你可以自己去问阎王！”楚昭说道，“我这次回来，就是送你下地狱的。”
贺云阶的眉心抽了抽，凤眸微微眯起：“你就这么自信，这次死的一定是我吗？”
“是啊，我一直都很自信，何况我还有大炮。”楚昭展开双臂，示意他看自己左右两侧。
贺云阶看着那黑洞洞的炮口，默然一刻才道：“这是高祖的神威大炮吗，我只在藏书阁里看到过它的画像，听闻自从高祖离世它便失去了踪迹，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这是个秘密，我不能告诉你。”楚昭说，“因为它威力太大，用完之后，我还要把它放回原处的。”
“可高祖说过，神威大炮的炮口永远不能对准大晏的子民。”贺云阶道，“你现在把它请出来，是要违背高祖的旨意吗？”
“哈。”楚昭冷笑，“我是这样说过没错，但你和你爹这种乱臣贼子，根本不配为大晏子民，我大晏，不需要你们这样祸国殃民的败类。”
贺云阶心头一跳，神情变得复杂。
她说“她说过”，而不是“高祖说过”。
所以，她这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承认了自己就是高祖羲和转世吗？
尽管自己早就对此有所怀疑，甚至已经相信这个事实，但这话从楚昭口中说出来，给他的感觉却大大不同。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就是她了？”他强调似的问道，仿佛还抱着一种希望，希望楚昭那样说只是因为口误。
楚昭却并没有否认，手持长剑，踩着丹陛向上走去。
承天殿的丹陛，只有真龙天子才能从上面通过，其余人只能走两旁的台阶。
当楚昭向上迈出第一步时，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下来，风也停息，云也静止，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她一步一步向上而行，每一步都带着震慑天地的威严，带着不可阻拦的信念。
她是羲和帝，是大晏的创造者，是这天下的主宰。
贺云阶呆滞在原地，痴痴地看着那女人披甲仗剑向他走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心口上。
他想做点什么，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就那样看着她越走越近。
直到楚昭走到跟前，他才如梦方醒一般，挥刀挡在了她面前。
“就算你真的是羲和帝又怎样？”他冷声道，“风水轮流转，两百年后的世界已经不是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不算，你说了不算，神威大炮说了算。”楚昭抬手，长剑架住他的刀，对底下严阵以待的将士喊道，“神威营听令，我现在要进殿去收拾那帮孙子，谁敢阻我去路，就对准谁开炮，半个时辰后，我若还不出来，尔等便将承天殿夷为平地！”
“谨遵我主之命！”底下的将士齐声应是，声震云霄。
“太子殿下，你听到了吗？”楚昭笑着说道，“我不怕死的，反正我已经死过好几回了，你若也不怕死，就不要让开，黄泉路上我们好作伴！”
贺云阶咬紧牙关，紧绷的下颌线使得他面部棱角更加分明。
两人目光相交处，似有刀光剑影闪过。
许久，他还是收了刀，向旁边让开一步。
“呵！”楚昭嗤笑，“你这神仙般的人儿居然怕死，让我好生失望。”
贺云阶紧抿着唇没有接话。
楚昭一步跨上台阶，与他相对而立，剑尖轻挑起他的下巴：“虽说风水轮流转，但你也要弄清楚谁坐庄，有我在，这场赌局你永远赢不了，因为老天爷不会站在窃国贼那边。”
她收起剑，独自一人大步向承天殿走去，火红的披风在晨风中如同出征的战旗猎猎招展。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她走到那几位差点被斩首的官员面前，对几人淡淡道：“走吧，随我一同去讨个公道。”
几位官员早已震惊得无以复加，此时被她一叫，顿时如梦方醒，热泪盈眶跪倒在地：“原来王妃还活着，谢天谢地，大晏的江山有救了。”
“乱臣贼子还没死，我当然要活着。”楚昭弯腰将几人搀起，转头问负责行刑的士兵，“我把人带走，你们没意见吧？”
士兵们看看她，又看看身旁横七竖八的同伴的尸体，再看看丹陛下乌黑发亮的神威大炮，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开。
楚昭轻笑一声，领着几位官员向殿中走去。
“太子殿下，一起来吧，这可是你此生离皇位最近的时候了。”
清越而略带戏谑的声音随风飘来，贺云阶的羞耻感到达了顶点。
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素白手背上青筋凸起。
但他最终还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赌局千变万化，庄家也不一定能赢到最后，何况他还有别的筹码。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承天殿，殿中众人已经听太监说了外面的情况，此时看到小阁老口中已经死去的靖南王妃重新出现在眼前，众人仍有些不敢置信。
那几位官员跟在楚昭后面，昂首挺胸，扬眉吐气，活像受欺负的孩子搬来了家长，步子都迈得底气十足。
“贺平川，你个老贼，靖南王妃带着神威大炮回来了，你的死期到了！”那位须发皆白的老臣大声喊道。
明明是年迈苍老的声音，却如春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畔。
龙椅上的贺平川脸色发黑，眼睁睁看着那个身披盔甲的女子提剑向自己走来。
太后的脸色也十分难看，忍不住指着楚昭大声发问：“楚昭，你要干什么，你怎么会有神威大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