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和农户面对面打交道。
白老太太性子爽利，甄氏落落大方，有这样一对婆媳，怪不得能培养出那样好的家风。
果然，人不可随便定义。
若没有这一遭，也许她这辈子都没机会坐在农家喝茶说话。
周老夫人和甄氏婆媳俩闲话一番。
将老白家的情况了解个七七八八。
心下不由钦佩。
一门农户，出了个秀才一个童生。
周家是大儒之家，周老夫人最知道寒门培养一个读书人要花费多少心血。
更难得的是，这家人对小女儿如珠如玉。一般小门小户，都把女孩儿当做赔钱货，活的连一根草都不如。
而这家的小女儿，从穿着打扮，到落落大方的性子，就知道用了心。
心里就隐约觉得这家人具有兴旺之兆。
“李嬷嬷，冬青。”周大夫人朝李嬷嬷和冬青使眼色。
李嬷嬷和冬青领会到周大夫人的意思，悄悄走出去，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怀里抱着一沓绫罗绸缎。
“……衡儿这两天叨扰了。白大娘，白大嫂，多谢你们对衡儿的照顾。这些料子……你们别嫌弃，一定要收下。”
周大夫人从李嬷嬷手里接过料子，赔笑道。
白老太太摆手道：“也就多添双筷子罢了，我们农家没啥好东西，没得委屈了衡儿。方才小圆宝已经收了谢礼了，可不能再收了。”
甄氏在一旁点头附和道：“你们不必放在心上。”
周大夫人没来之前，还觉得小门小户的农家，看到这些料子一定喜出望外。
毕竟这些料子，都是蜀中来的，一匹就十几两银子呢。
也不算辱没他们对冯芝衡的恩情。
等真正对老白家有一番了解，只觉小看了人家，心下不由觉得惭愧。
“白大娘，您这样说，可折煞我了，那镯子是我应当给小圆宝的见面礼。这些缎子，不值什么……你万万得收下，否则我家老太太心下难安。”
周老夫人笑着说道：“老姐姐，您为了宽我心，收下吧。”
周大夫人一匹一匹的介绍：“这匹绛色的锦缎，适合白大娘，这缎子凉爽不出汗，最适合夏天穿。这匹秋香色的月华锦，适合白大嫂，穿着最素净。这匹雨丝棉，特意给小圆宝的，冬暖夏凉，最适合小孩子……”
周大夫人每介绍一匹，尤金桂眼神就发亮。
这锦缎太好看了，她只见过对面宅子里的人穿过。
这么多缎子，就算没提到给她，她也能厚着脸皮捞一件。
她看中了那匹湖绿色的，花纹交织着，上面绣了喜鹊登枝。
喜庆又亮眼。
如果用这匹缎子做件裙子穿在身上。
那才是秀才娘子的派头呢。
甄氏侧目看到尤金桂两眼放光，心里气她眼皮子浅，上不得台面。
甄氏忍不住横了尤金桂一眼，尤金桂立马收回眼里的光，但依然巴巴地盯着周大夫人的手。
“这三匹给小子们……这两匹给家里的媳妇……”
“谢……谢谢……夫人。”
尤金桂听说有她的，心下一喜，激动地说话打结，眼神亮闪闪发光。
这两匹中恰好有她相中的湖绿色那匹，回头她要先挑，不能让谢春桃抢占了先机。
还有给小子们的。
大房俩儿子，这对三郎不公平，她得给三郎争取两身新衣裳。
尤金桂心下盘算着，脸上美滋滋。
小福圆依着白老太太，看着二嫂的样子，心里想二嫂你是奥特曼吗？
怎么双眼总是发光。
白老太太和甄氏婆媳接了缎子，道了谢。
周老夫人和周大夫人略坐了坐，便要赶回去。
“太阳都落山了，老太太您别嫌弃，就在这里歇一晚上再走吧。”白老太太对周老夫人挽留。
周老夫人笑着说道：“真不是嫌弃，乡下空气好新鲜菜蔬好，院子大，我巴不得住下呢。只不过衡儿她外祖得知衡儿被拐，病倒了，我得带着衡儿赶紧回去，好让她外祖安心。”
周老夫人这样说，白老太太和甄氏反而不好挽留了。
“那咱就不强留了。”甄氏含笑说道，“家里比不得淮城，都是粗茶淡饭，这两天怠慢了衡儿还请原谅。”
冯芝衡正在乡下玩的兴头呢，一听说要回去，心下不舍，当场眼圈就红了。
她被李嬷嬷领进里屋，换上了新的衣裙，重新洗了脸挽了头发。
出来时，就是一副标准的大家千金形象了。
冯芝衡被李嬷嬷和冬青扶着，感觉才两天，自己都不会走路了。
一想到到了外祖家，日日要学规矩，简直欲哭无泪。
她现在发自内心的羡慕小福圆，不用学规矩，不用搞无用社交，家里宠爱着，想干嘛干嘛。
“妹妹，你下次去淮城找我玩。”冯芝衡眼圈红红。
“好啊，好啊，等我去淮城找你玩。”小福圆甜甜的说。
她还没有去过淮城呢，真想去见见世面。
甄氏心下咯噔一声，岔开话题，说：“冯小姐下次再来。”
冯芝衡心下呜咽，估计没有下次了。
周老夫人拉着小福圆的手，同白老太太和甄氏说：“我家有个大院子，虽然比不上乡里景色，但也有花有草，等过些日子荷花开了，我派人接小圆宝赏花。老姐姐您带着儿媳妇孙媳妇家里小子一起去。”
白老太太道了谢，不动声色道：“乡下忙，地里日日都离不了人。小圆宝没出过远门，等大一些我再带她认门。”
周老夫人心下微微诧异，这是婉拒了。
心里只觉可惜。
周老夫人穿过院子，偶然一撇，只见厨房里灶台前，一位半大少年，坐在轮椅上，就着炉子里的火在看书。
“等一等。”冯芝衡忽然跑到上房，出来时，手里抱着换下的粗布衣裳。
她走进厨房，将衣裳放在二郎腿上，说：“二郎，还你的衣裳。我要走了，回头我托人给你带书。”
说完，不等二郎反应过来，跑到周老夫人身边说：“外祖母，走吧。”
周老夫人心下暗暗感慨，这家人真了不起，那么小的孩子，坐在轮椅上，依然让读书。。
谢春桃从菜地里出来，按照甄氏吩咐，给周家马车上塞了一堆新鲜菜蔬。
本来她觉得这随处可见的东西送礼有点拿不出手，甄氏说大户人家就爱吃这些新鲜瓜果菜蔬。
冯芝衡上了马车，依依不舍和小福圆道别：“妹妹，我走了，我真走了……呜呜……我不想走。”
小福圆安慰她道：“姐姐，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