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41章—清蒸带鱼
漆黑的海面，阵阵波涛。
冬日的海，或许平静，却有着夏日没有的寒冷。在文明的萌芽时期，冬日出海，不是与自然的搏斗，而是寻找死亡的旅途。
但是这一切对于那艘随着海浪摇摆的小船来说，却算不上什么。因为那并非这颗星球，亦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对于现在才刚刚点起明焰，可以锻铸黑铁的这颗星球来说，那是无法企及的存在。
橘黄色的灯光包围着那艘船，用以在这黑暗中吸引鱼群。虽然药物也可以做到，但就算再怎么保证，毕竟是药物啊。
船主的周玄琥收起钓竿，一条长长如腰带的鱼闪着漂亮的银光，落在甲板上。
剪断钩子上的线，周玄琥看着那条鱼，感觉是今日最好的收获。“适可而止吧。”他喃喃自语，这是他一生的信条。
他并非抓住了机遇，而是会适时地止步。这才是他的商会傲立人世的原因。
看着那条已经失去了生命，但是光泽还未泯灭的鱼，他有了一个很好的想法。或许，她会喜欢？
……
早晨，今天下午才开始迎客的狄梓萱慢慢撩拨琴弦，不是练习，只是有些无聊，或者说，空虚。
她看不清眼前的路，只是忐忑地走着，心中只有恐惧，支撑着她走下去的，是不想止步，不愿放弃人生的执着。
“哈～～”轻轻叹了口气，狄梓萱决定去找那位雨晨皎雨姐姐拿本书来看。如果不是还不到午饭的时间，早餐又贪吃多吃了那么一些，她或许会去小厨房吧。
也就在这个时候，跟随狄梓萱见习的秋宜拿着帖子走了进来，“姐姐，有客人。”
狄梓萱皱了皱眉头。想要拜访花魁的人自然很多，但是能将帖子递进来的那就屈指可数了。不是有可动人心的文才，就是难以拒绝的权势。至于想要仗着拳头硬来的，玉绫的武力担当，大家的大姐姐，牧芊芊会很欣喜。
“谁啊？”狄梓萱眉头一舒，想到了一个人，然后复又皱起，感觉很是难办。
“是那位周玄琥，周老板。”秋宜自然懂得姐姐心中的心思，那位洛七成公子姐姐虽然喜欢，但是却非可以相守一生之人。而周老板，是个商人，因此是个很好的人。这并非是人品，也不是感情，而是身份。这也是让姐姐痛苦一生的时代的刻痕。
无论如何接受不同的思想，幼时的教育都以一种决然的方式横亘在狄梓萱的人生之中。
老大嫁作商人妇……这是那个时代最实际的现实，甚至是很多人的奢望。
“请他进来吧。”虽然按照一般的情况，既然现在不是上班时间，那就可以拒绝，甚至可以就那么不见。毕竟花魁不见客，才是常态，才是稳定住自身价值的手段。
但是今天的狄梓萱，想见一见那个人。或许，是到了她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感觉内心有些沉重的狄梓萱就那么看着一个胖胖的男人走进了房间，一身不高只是贵的打扮，他对着狄梓萱一笑，“狄姑娘，我弄到了一件好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来跟你分享了。”
……
洛七成看着舞台上唱着评书的老人，虽然不是很能听明白，但是可以感受到他倾注的心血。她慢慢喝了杯酒，感觉到了心中的扭曲。
她与她，相离又相逢，又有了一种扭曲的关系。她们虽然再一次连系在了一起，她看到了现在的她，却不知该如何去跟那个她交往。
她们真的能够有洛七成想象当中的那个关系吗？亦或者，两人只会更加扭曲，心中不再有对方，甚至……怨恨。洛七成仰头，看着没有灯却亮堂的屋顶，一口喝尽杯中的酒，只觉得这酒是苦的。
喝了些酒，让自己没有那么清醒，洛七成站起身来，向着三楼走去。
在那里默默叹息的，是她的侍女，洛七成还记得她的名字，是叫秋宜来着。
洛七成虽然看到了秋宜，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终究是花魁身边的侍女，观察力很是厉害的秋宜注意到了。
秋宜看向洛七成，似乎有些惊讶，然后便是慌张，“洛公子……”她看了看那一边的房门，眼神里是些许担忧。
“怎么了？”洛七成玩味地笑道。想着若是这姑娘知道她也是个女子会是怎样的表情。
“呃，您是来见姐姐的吗？”
她似乎希望不是，所以洛七成皱了皱眉头，“是啊，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她。”虽然只是她身边的趣事，但是这样子窝在被子里讲些悄悄话，是她们……
“姐姐在会客。”
就像一盆冷水在数九寒天浇在了洛七成的身上，不，是在那样子的寒冷中，将她的心挖了出来。
洛七成已经握住了门把手，这种基础的空间规则，就算是以战入帝境，不通空间之道的洛七成也可以轻易破坏。
“洛公子……”
洛七成看过去，那边的侍女秋宜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她没法说出谎言，但是她却在为她们两人而担心。因为一个人是关心她的姐姐，另一个人是姐姐每次提起都会轻笑、然后苦恼的男人。
是啊，自己怎么能就那么打开这扇门。
难道真的要去面对那样子不堪的事情吗？
帝王的力量，又能做到什么？洛七成无力地抚了抚不是因为酒醉，而是被某种思绪所颤动而有些发胀的额头，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我该，怎么面对她？”她痛苦地喃喃。
狄姐姐不是星界的女孩，还来自重礼的时代。秋宜也经常能感受到她的苦恼，但是只是姐妹的秋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被命运所吞噬，还是……
就在秋宜不知该拿那个烦恼的公子怎么办的时候，门打开了。一个眼睛小小，但是很能给人一种亲近感的胖子走了出来。他似乎因一些事情而很开心，心情非常好。
但是周玄琥很快就察觉到了压抑的气氛，他问道“这位姑娘，若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如果可以，我还是愿意帮上一帮的。”
你就不要添乱了。秋宜在心底快要骂人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件事。嗯嗯，姑娘？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洛七成感觉自己或许会杀人。以权杀人，这人间，能挡住一位帝王的，不多。
“那么，现在呢？你希望她是你的什么人。”
虽然今天没有，但是过去有过的周玄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他说道。“她于我，是可以接受的一个爱人，所以我希望至少她会觉得我是一个好人，而不仅仅只是一个心地还不错的有钱胖子。我一直在这么努力，到那一天，我会为她赎身，然后娶她。”
如果是洛七成为她赎身，她或许只能一死。因为她绝不会接受那样子的结果。
我，希望，她是我的什么？
当然是好友。但自己能够说出口吗？像这个人一样，坦然地面对自己。洛七成的心微微收缩，她感觉到了某种东西。
一圈圈莫名的文字在她的背后衍开，已经是帝王，甚至执掌权柄的洛七成在对抗的，是自己的心。
所谓帝王，已经有了改变世界的力量。当心境变化，手中的力量，权柄，甚至会有失去的可能。
那又如何？
她为何入帝境？不就是为了这位朋友吗？如果可以再为友，不为帝又有如何？
只是片刻。纠结于洛七成心中的心魔慢慢变了形状，然后凝固在她的帝境之中。稳固了境界的洛七成站起身来，对着周玄琥，飒然道“她可是我一生之友，你若是伤害她，我必杀你。”
帝王一诺。
“那可说不准，或许我喜欢上别人也不一定。”周玄琥眼睛一眯，显得更小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可以为友的好姑娘，轻轻一笑。希望伴娘里有她。
“那我便揍你一顿。”洛七成毫不在意地说道。
“要好好告诉她你的心意哦。”只能将自己的心意隐藏起来的周玄琥希望自己也能赶快有这么一天。
洛七成已经笑着推开了门。
……
“哦哦，好东西啊，好东西啊。”
看着箱子里没有了生机，但是眸子清亮，还带着晃闪晃闪、银色光泽的带鱼，小九拿手掌比划着，嘴角甚至挂着些涎水。
在这个世界上，刚刚出水的海鲜或许不是最美味的，但绝对是最漂亮的。那种闪闪发光，带着各种漂亮色泽的海鲜，真是浑身上下都写着“好吃”两个字。
“有客人去海钓，然后送了我好多，说是让姐妹也尝尝。能够拜托给小九妹妹你吗？”
心情似乎很好的狄梓萱姐姐搂着一个男人的肩膀，有些小鸟依人，活力满满地说道。虽然眉宇间还有些阴郁，但是比起以前好了许多。
小九嗅不到这个男人身上有海腥味，只能觉得那个男人好可怜。自己的礼物居然要进到另一个男人的肚子里。
不过好的食材小九是绝对不会浪费的，更不会做出玷污他的行为。
那么最适合的做法，就是清蒸了。
用丝瓜节擦去带鱼表面细小但确实存在的鳞片，减去嘴巴和那条又长又细的尾巴，大概就是剪到感觉有点肉了的地方。
直接上手，撕去带鱼的背鳍，那像是毛一样的东西，下面连着一根脊骨，将他扯出来。如果是不讲究的饭店或是食堂，会拿剪刀剪，脊骨还留在里面，吃的时候很不方便。
剪刀破开肚子，挖出内脏，内里的一层黑膜洗净。然后剪成段。
像这种骨头不硬的鱼，一把剪刀比起菜刀还要更加方便。
因为鱼很新鲜就不腌制了。吃海鲜是和时间的赛跑，没时间做那种事了。也不需要复杂的调料，酱油、胡椒、料酒，姜片，葱丝，这些就完全足够了。
热水上锅，八分钟……今天的带鱼很厚实，就十分钟好了。
现在的带鱼已经过了冬，慢慢就瘦下来了呢，已经不是最棒的状态，这些带鱼还能这么厚实也算是幸运。
十分钟转瞬即逝。夹去表面的葱丝和姜片，放上蒜末和葱花，浇一点热油，“嚓”地一淋，一种扑鼻的香味顷刻弥漫。
完成。
……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里面那一段段虽然没有了鳞片，但是依旧闪着光泽的带鱼，狄梓萱眼睛里似乎闪烁着光芒。那种海洋的咸鲜与葱蒜淋过油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简直就是在抓挠她的心。
迫不及待夹起一块，放在饭碗上，筷子轻轻用力，一块肉就落了下来，正好的长方形的一片。喂进嘴里，先尝到的，是葱蒜馥郁的味道，继而，只是轻轻抿动嘴巴，在嘴里破开成碎粒的鱼肉中，一波波海洋的鲜味便将葱蒜的味道完全掩盖。
细滑的鱼皮中，是嫩得像豆腐一样的鱼肉，那肉的每一点细微中，都是鲜甜的滋味，他们在嘴里爆开。此时……
扒一口沾染了汤汁的米饭，略微的油香，和已经消解在那汁水中的鱼鲜裹挟着米饭，撞击在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
长长舒了一口气的狄梓萱，在回味中尝到了些许调料的味道。并不浓郁，只是淡淡，甚至会被遗忘，却又存在在那里，与鱼鲜共同携手，触动舌尖。直到此时，鱼的味道已经消湮，只剩下余味，他们才慢慢浮现。
那一边的洛七成，吐出碎成几截的骨头，有些恋恋不舍，目光已经望向剩下的带鱼段，轻轻舔了舔嘴唇，莫名有些女子的风姿。
没有说话，两人只是你一段我一段地夹着盘中的带鱼，直到只剩下油亮诱人的汁水，两人才放下筷子，满足一笑。
而在那里的小九，正在考虑剩下的带鱼该如何处理。清蒸很好呢，但是干煎的风味也很是独特，当然，煎了之后红烧也很可以呢。或许，还可以做个茄汁，不过这样子是不是太浪费这个好材料了。
小九的脑海中，翻过一页页诱人菜谱，眼前，是一对新的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