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姜云韶收回了戳姜世荣心口的手。
她淡淡说了最后一句话。
“三哥，你觉得柳姑娘不容易，可我觉得，嫁给你这样的人做你的妻子，才是真正的不容易。”
她这一句句堪称疾言厉色的话，把姜世荣说得脸色发青。
二十一岁已成年的哥哥竟然被一个刚回来的妹妹这样劈头盖脸毫不客气的指责，他脸上挂不住。
可是……
妹妹有些话的确很犀利，直刺他心扉。
他的确很享受保护柳姑娘时的那种意气风发……
尤其是柳姑娘用仰慕的眼神望着他，娇声软语说他好厉害的时候，他有一种全天下谁也无法与他争锋的万丈豪情！
可是妹妹后面那些指责，他不承认。
他不觉得他对柳姑娘的保护，有什么对不起章嫣然的，分明是这个乡下来的妹妹没见过世面，不知道京城的夫妻是怎么相处的！
他铁青着脸看着姜云韶，斥责，“韶儿，你过分了！”
他带着一种优越感，慢悠悠嗤道，“你别拿你们山沟沟里那一套来指责我，这京城可跟你们山沟沟里不一样！”
听到这话，姜寒松不敢置信，他猛地抬头厉声呵斥道，“姜世荣你闭嘴！你怎么能如此跟妹妹说话？”
“大哥，你别拦着——”
姜云韶抓着姜寒松的胳膊，冷冷睨着姜世荣，“三哥，你继续说。”
姜世荣冷哼。
说就说！
凭什么妹妹能劈头盖脸数落他，他不能教一教妹妹怎么做人？
他看着姜云韶，语气更加轻蔑。
“你们山沟沟里的男人穷，娶不着媳妇，一娶到了媳妇便觉得光宗耀祖了便把媳妇当菩萨一样供着，你在那样的穷乡僻壤长大，便叫你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应该像他们那样把媳妇当菩萨供起来。可你哪里知道啊，我们京城跟你们山沟沟不一样，京城的男子十个有九个都是三妻四妾的！”
他哼了一声，“比起那些三妻四妾的，我对章嫣然还不够好吗？我一没纳妾，我二没通房，我只是去适当的保护一下我同窗的妹妹而已，我们发乎情止乎礼，她章嫣然还要我怎么样？你们还要我怎么样？”
“放肆！”
姜世荣话音刚落，屋外就传来了姜夫人愤怒的嗓音。
兄妹三个一愣，同时扭头看着门外。
满脸怒火的姜夫人被章嫣然搀扶着跨进门槛走进来。
她冷着脸盯着姜世荣，厉声道，“姜世荣！你怎么能这么跟韶儿说话！韶儿流落乡下十几年已经够苦了，你怎么还能一脸优越的用穷乡僻壤来羞辱她讽刺她，戳她伤疤？”
姜夫人走到姜云韶身边，心疼地搂着姜云韶。
姜云韶顺势装柔弱，沉默地抱紧了姜夫人。
姜夫人越发心疼女儿，然后扭头继续大骂姜世荣。
“你一口一个山沟沟，她们山沟沟怎么了？她们山沟沟只是穷，可穷不犯法，她们不比你低一等！你倒是锦衣玉食的长大，可你的锦衣玉食并没有让你拥有什么美好的品德！人家山沟沟里出来的姑娘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你不懂得什么叫做对妻子对妹妹的尊重！”
这般骂了姜世荣以后，姜夫人又将红着眼眶的章嫣然推到姜世荣面前。
她怒道，“你说你没纳妾没通房，你已经对嫣然够好了是不是？你问嫣然她到底要你怎么样是不是？好，我替她回答你！她要你尊重她这个正室夫人的身份！”
她指着姜世荣，“你要么就跟柳姑娘彻底断了别再来往，要么就索性把柳姑娘纳做妾，从此规规矩矩受嫣然这个正室夫人管辖！”
说起那个柳姑娘，姜夫人一脸嫌弃，“呵，那个柳姑娘，她夫君尸骨还未寒呢，就整天跟你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的，你们像话吗？你们还不许嫣然多过问一句，多问两句就骂她狭隘善妒，你这是在恶心谁呢？”
“……”
一向温柔的姜夫人忽然怒气冲冲的发了火，都把姜世荣给骂懵了。
他怔愣望着姜夫人，“娘……”
姜夫人别过头去，恨声道，“别叫我娘！你就说说为了你的柳姑娘，家里都闹了多少回了？以前跟你媳妇闹，跟你大哥吵，现在你连刚回家的妹妹也骂上了！你是不是要让咱们这个家再无宁日啊？”
姜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放了狠话，“姜世荣，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娘，你今天就给我表个态，你到底要怎么安置那个柳姑娘！”
“……”
姜世荣听到这话，不由踉跄后退两步。
什么叫要是还认这个娘……
难道他今天不表态，娘就不认他了吗？
他的娘亲，竟然因为他多照顾了柳姑娘几分，就说出了这么狠心的话？
为什么啊！
他跟柳姑娘之间的友情就这么让他们容不下吗？
他缓缓看着背对着他的娘。
又看向扶着娘的胳膊冷着脸不想看他的大哥。
然后，他看向埋头在娘怀里根本不想搭理他的妻子和四妹……
最后，他看向了房间里唯一一个还在望着他的小娃娃。
他跟沈云殊四目相对。
沈云殊坐在椅子上摇晃着小短腿，想了想，慢吞吞跟他说，“你可别看不起我们山沟沟，就你这样的，去了我们山沟沟你连媳妇都娶不到，谁愿意嫁给你受委屈呀。”
“……”
姜世荣遭受了又一次扎心。
他强压着怒火，红着眼眶再一次扫了一遍屋子里的人，然后咬着牙转身就走。
姜夫人问他，“你去做什么？”
他大声泄愤般回答，“我去跟柳姑娘说清楚！我的亲生母亲都这样逼我了，我还能做什么？我这就去安排一下，送柳姑娘去岭南找她哥哥行了吧！”
听着珠帘狠狠甩起来碰撞的噼里啪啦声，姜夫人气得一个倒仰。
她指着珠帘，怒道，“他这是摔给谁看哪！”
姜寒松姜云韶和章嫣然赶紧同时安抚她老人家。
姜寒松笑着说，“娘，您别生气，老三他就这个样子，好歹咱们今儿也算是逼他做出选择了，等他送走了柳姑娘，再缓个几天慢慢冷静下来，咱们家就又能恢复以前的安生日子了。”
听到姜寒松这么乐观的话，姜云韶和章嫣然同时看了一眼他，然后，姑嫂俩默默对视。
姜云韶小声问，“三嫂，你觉得三哥送得走柳姑娘那尊大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