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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鹿洺之间隔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就盯着我,然后一步步向我走了过来,我在他的走姿和眼神中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本能的想往后退,我实在是不想挨揍了,因为这一年来,我挨过太多揍,心里已经被揍怕了!

可是最后的最后,我只往后退了两步,便停下了脚步;我深知,不管鹿洺是为了什么原因而来,我们之间都只剩下了结果,而只要出现了结果,就一定要有人去面对,而我就是那个一定要去面对的人,因为这些结果,在很大程度上,都是由我造成的。

……

鹿洺一只手抓住我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拳挥了过来,我是有能力躲开的,但忽然心一沉,就这么定在那里,以任凭他处置的心态,看着他……

也许,他拳头给我带来的疼痛,反而会减轻我精神上的痛感,关于栾雨,我实在有太多的歉疚,可是所有人都在劝我放下,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要我去承担的,以至于我都麻木了,麻木的以为,这就是我和栾雨的命运,并渐渐疏于反思……

可是,鹿洺的拳头却在离我太阳穴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也想了很多,他骨子里和鹿溪一样,是理智,是冷静的。

他终于放开了我,看上去有点沮丧,有些失落。

……

“抽烟吗?”

夕阳已经渐渐落下,夜幕再次降临了小城,我和鹿洺并肩坐在景区售票处的台阶上,一起望着远处的小城,那里又开了灯,亮了一片,灯光看上去有些冷清,恰如此刻的心情。

鹿洺看着我,犹豫了一下,看样子平时并没有吸烟的习惯,但还是从我手上接过了这根烟,我替他将烟点上,他重重吸了一口,因为不熟练,吞吐间,便熏的自己的眼眶泛红。

他不吸了,但也没有扔掉香烟,就捏在手上,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对我说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的发生,真的不是人能想象到的……我也只不过在国外的公司待了不到三个月,她竟然已经不在了!”

“对不起,哥。”

鹿洺转头看着我,他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干脆的道了歉,而一个人只有犯了错误的时候,才会需要道歉,我当然觉得自己有错,但我不知道,我所理解的错误,是否和鹿洺眼中的错误,是同一种。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

“你刚刚可是想打我来着。”

“我是因为嫉妒……但嫉妒不能成为打一个人的理由。”

惊讶的人变成了我,鹿洺抬起手,又吸了一口那支已经快要燃完的香烟,然后满是失落的对我说道:“我嫉妒你和她之间所经历的一切……对自己也有点怨恨,因为我在一件事情上表现得太过于执着,以至于让她背负了太多的思想负担,也直接导致我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这种感觉很难受,也很痛苦……回忆我们在一起的那段经历,我明明可以做的更好……所以,这也是她没有真正爱上我的原因,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给她设置了一个非常高的标准,这个标准对她来说,一定是一个枷锁,但她却带着这个枷锁,成了我人生中最得力的助手,她尽力维系着我的家庭关系,在事业上更是尽心尽力帮我分担了那么多……如果,我没有给她设置那个标准,跟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也许她会过得舒服很多……在她心里,一定觉得,我最爱的是自己的原则和标准……她不会对我真正产生归属感,有的只是委曲求全。”

鹿洺和我一样,在栾雨离世之后,也掉入了一种“如果”的陷阱的里,但是他的如果,又比我来得更实际一些,是一种更清醒的认知,所以我因此而想到了栾雨给我留的那封信,她在信上和我说,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鹿洺,也许她更应该给鹿洺留一封绝笔信,可是她没有这么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这么做,但这一刻,我却在鹿洺的这一番话里找到了答案。

因为在栾雨心目中,鹿洺最爱的一直是他的标准和原则,所以造成了栾雨的不自信,在她自己都不自信的前提下,这样一封绝笔信,似乎也就显得可有可无了。

我终于开了口:“在栾雨心里,你最爱的是自己的原则和标准,那事实上也是这样吗?”

鹿洺看上去更痛苦了,他回道:“在她没有离世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因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在国外的分公司待了三个月,可是……当我听到她已经不在的消息之后,一切……一切都没那么重要了,我想到的只有她对我的付出,还有她小心翼翼去维护各种关系的样子……我很想告诉她,我可以不在乎这些,只要她在身边就好……但她却永远都听不到了。”

“人都是这样,只有在真正失去之后,才知道后悔。”

我按灭了手上的香烟,然后又续了一支,短暂的茫然之后,忽然觉得栾雨更可怜了,因为她想要的这一切,直到她离世之后,我和鹿洺才都觉得给得起,而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们都用自己的标准,给她戴上了一个沉重的枷锁,所以,在她短暂的生命里,一直活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从来都没有真正快乐过。

……

鹿洺在那支烟吸完之后,竟然又主动和我要了一支烟,他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仅仅是第二支烟,他就似乎找到了吸烟的窍门,虽然看上去依然生疏,但却不会熏到自己了。

“能和我聊聊你们在一起生活的那段经历吗?”

鹿洺看着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矛盾的情绪,他想探知,但又介意那段经历。

我在一阵沉吟之后,终于开口对他说道:“开心的时候是真的开心……不开心的时候,也是天昏地暗……但她没有做错什么,做错的人是我,我一直把她困在那个只有几个平方的房车里,从来没有想过要给她一个家……哥,你相信命运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共走过了296座城市,可偏偏最后选择了在青岛停了下来……她在青岛认识了你,我也在青岛认识了鹿溪和乔娇……即便她已经不在了,可我们这些人的命运,还是因为青岛这座城市纠缠在了一起……”

我的话音刚落,鹿洺的拳头突然就挥了过来……

这次,我毫无防备,就这么被他抡了个正着,只感觉脑袋一阵晕眩,然后迷茫地看着他……

鹿洺冷冷看着我,片刻之后,又冷冷说道:“这一拳是替小溪打的……你就是个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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