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猛烈的咳嗽响起，打破室内的静谧。
“你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就算再加大剂量，也压不住啊。”白发老翁无奈地看着眼前消瘦的男子，曾经风华绝代的俊雅青年，如今被病魔折磨得只剩皮包骨，哪里还有往日的神采。
“老师，我还能活多久？”慕容昀将染血的绢帕手起来，含笑看着自己的老师。
白发老翁看他一眼，“凭我的医术，最多只能再保你半年。”
“够了。”慕容昀微微一笑。
“听你说那位赵家姑娘医术了得，你为何不找她碰个运气，非要把我这个已经归隐山林的给找出来。”老师嘴上虽然埋怨，语气却还是很关心。
他自然也不愿意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学生英年早逝。
慕容昀含笑说，“明日就启程去找她。”
老师微微讶异，“你知道她在哪里？”
“她在天水。”慕容昀笑着说，“您若是见到她，会以为见到阿木。”
“真的那么像？”老师诧异地问，想到另外一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学生，他叹息一声，“你们之间，我差点以为……”
能成就一段姻缘。
慕容昀低头一笑，“我配不上她。”
“你这个人，有时候就是太执着了，端慧的确是救过你，但她这个人做事向来有目的性，当时救你也许就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利用你，你还真的一心被她驱使，做了多少要后悔的事。”老师无奈地摇头，“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送她去天水。”慕容昀说，“让她留在西越，她活不下去。”
西越有白太后在，她不会让端慧好过的，天水至少是赵木兮的地盘，就算赵木兮不喜端慧长公主，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老师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且去吧，顺便看那赵将军能不能把你的病治好了。”
如果赵木兮愿意替他治病，早在三年前就治好他了。
“希望。”慕容昀说，“老师要离开，恕学生不远送。”
“不必了，我习惯独来独往了，你且去好好休息吧。”老师挥了挥手，负手慢慢地走出院子。
慕容昀捂着嘴，压下喉咙的腥甜。
“王爷，太后请您进宫。”这时，下人小声地禀话。
白太后已经许久没有单独召他进宫，今日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昀点了点头，“去备车。”
这三年来，白太后过得也不算太逞心如意，漠克真重新站起来，朝中各方势力自然都倾向于他，就连小皇帝都很信任这个叔叔，原本白太后还能垂帘听政，如今她想插手小皇帝的政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漠克真就让她在后宫好好地当个太后，不缺她吃穿享福，就是不让她插手朝堂的事。
她安插在朝中各处的人，也都被漠克真换了大半。
白太后越想越气，要不是端慧这个贱人，她跟慕容昀之间还不至于互相生间隙，搞得如今慕容昀势力不如从前，她也不舒心了。
“太后娘娘，慕容王爷到了。”宫女进宫回禀。
“让他进来吧。”白太后说。
慕容昀步履缓慢地走进宫殿，白太后抬眸一扫，差点以为见鬼了，她猛地坐直身子，盯着眼前这个面容枯瘦的男子，那双深凹进去的眼睛，确实是慕容昀。
“你怎么回事？端慧那老妖婆把你榨干了？”白太后没好气地开口。
“太后娘娘别羞辱长公主和臣了。”慕容昀无奈地说。
白太后皱眉问，“那你怎么变成这样。”
她记得上次见到他，还不至于落魄成这个样子。
上次……好像已经是一年前。
“你真的病了！”白太后猛地想起有个少年说过的话，他说慕容昀身上有病。
“是啊，臣病了。”慕容昀点头。
白太后看着陪了他十载有余的慕容昀，心中泛着酸涩沉重，“找御医看了吗？若是朝中御医治不好，那就在其他地方找大夫，总会有神医能治好的。”
“臣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太后不必挂心。”慕容昀说。
“哼，哀家的确是不该多管闲事，你要不是为了那老妖婆，也不至于有今日。”白太后恶狠狠地骂道，“怎么，听说她快死了，你要送她回景国？”
慕容昀说，“太后娘娘，这三年来，端慧长公主生不如死，如今仅存最后一口气，她只是想回去见最后一眼故国，求您大人有大量，饶过她吧。”
白太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慕容昀。
“慕容昀，哀家从来没见过你如此卑微地为一个人求情。”白太后淡淡地说，“你将她安置在府里三年，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救过我。”慕容昀抿了抿唇，“二十年前，臣还在永盛王朝的宫中伴读，八皇子要臣喂他试毒，臣一眼就能看出拿到糕点被下药，但所有人都不肯听我的，非要我试毒不可。”
那时候正是他祖父被先帝厌弃之时，曾经与他要好的皇子都翻了脸，一个个都想欺负他。
是端慧长公主恰好经过替他解围，又为祖父求情，他们慕容家才能生存下去。
这个恩情，他一直记得。
那时候他觉得无比绝望，长公主仿佛是带着万丈光芒出现的仙女，让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
白太后看着自己的指尖，她早就忘记二十年前发生什么事了。
“你的病还能治好吗？”白太后突然问。
“臣……不知。”慕容昀摇头，“西越怕是没有人能治好了。”
白太后有些不耐烦，“算了，你走吧。”
本来还想让慕容昀与她联手继续对付漠克真，看他这副模样，估计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太后娘娘。”慕容昀低声说，“漠克真的野心不在朝堂，您……只需在等等，时机或许很快就来了。”
“嗯。”白太后懒懒地应了一声。
慕容昀知道白太后是答应给端慧长公主离开西越了，他心中一喜，拱手行礼，“臣多谢太后娘娘。”
“你若是活着，便回来见哀家。”白太后没好气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