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今天她意识到孔迟在躲闪自己时,她第一反应是,最近真的太累了,眼睛都花了。
然而,当这种躲闪不止发生一两次时,她意识到不是眼花,而是事实。
第一次,是她早晨给孔迟送咖啡并且汇报行程时,对方都会看着她将额外的安排告诉她。
今天却不止没主动说,还在她本能追问的时候,下意识收回和她对视的目光,似是而非端起了桌上那份他已然审阅过的文件。
第二次,是在她在开会时在整理ppt时,没注意孔迟进来,出门的一刻不小心撞了一下他。
她连忙道歉,却不想对方扶了一下她后,几乎是有些仓皇的收手,她清晰地听见他轻咳了一声,随后撇开目光说了声“没关系”,然后像是躲避什么瘟疫一样匆匆入座。
就是这个反应,让顾知许下意识闻了闻自己身上——确定没什么怪味后,才微微松口气。
而这样的事情,在今天整整发生了五次。
而更更让她不理解的是,如果说孔迟真的在有意识疏远她,可偏偏今天加班到晚上十点钟,快要下班的时候,对方又刻意叫住了她,并且让她坐自己的车,一起回去。
她和往常一样拒绝,却没想到今天的孔迟格外的强硬,竟然强制她下了班,并且下达命令,让她必须坐自己的车走。
顾知许只得恭敬不如从命,跟着对方上了他的宾利。
虽然顾知许跟了孔迟三年,但她还是不习惯坐老板的车,之前有过几次经历,都是为了工作不得已。
这还是第一次单纯是老板说要送她回家。
而偏偏,上了车之后,孔迟就坐到了位子的最里面,和她中间仿佛隔了一个银河宇宙。
顾知许憋了一天,到这一刻总算憋不住了。
她戴上一如既往的微笑,看向孔迟:“迟总,是我身上有什么味道么?”
看着窗外试图将身边人屏蔽的孔迟没想到顾知许会这么问,愣了一下:“什么?”
顾知许换了种问法:“那是……我今天做了什么,惹您不满意了?迟总……您不会是想辞退我吧?”
您不是想辞退我吧……
这话一出来,瞬间和昨天梦里重合了。
孔迟本能一激灵,当即道:“怎么会,你工作做得特别好,我……”
孔迟话说到一半住嘴了,因为他意识到他的话和昨天梦里也重合了。
“反正我没有想辞退你,你别多想。”他有些生硬地解释。
听孔迟这么说,顾知许松了口气,虽然还是对孔迟今天的,不,应该说是这两天的行为感到莫名其妙,但对方从未抽过风,这几天抽了也正常?
毕竟是老板么,她家老板其实算是情绪稳定的了。
稳定了这么长时间,开始变态也不是说不过去。
反正不是想辞了她就行。
孔迟哪里知道她的心理活动,只是觉得往日宽敞的商务车今天竟然有些憋闷拥挤。
四面八方仿佛都被顾知许身上的味道浸染了,拼命往他的肺里挤。
以前从未觉得身侧人的存在感这么强,如今在封闭的空间,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的搏动。
都怪昨天那该死的梦!还有这该死的车!
他就知道他应该换个更宽敞的车了!
孔迟长出一口气,半天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你……用的什么香水?”
顾知许:“?”
难不成还是她身上有什么味道,之前不好意思和她说?
她本能嗅了嗅自己的手腕,莫名回道:“我没用香水,迟总我身上是有什么味道让您不舒服了么?”
“没有……就是一股很淡的……”孔迟也说不好是什么味道,半晌反应过来:“好像是芍药花的味道。”
以前他爸和她妈住在芍药居,他妈妈孔婉歌喜欢芍药花,芍药居外面总是开满了芍药花。
这确实是他儿时记忆里的味道。
只不过这几年老两口总是蛇龙见首不见尾,动不动就消失,他也不常回芍药居,是以一时竟没想起来。
还有一点,也是因为这个味道不全是芍药花,似乎还有一股微微的奶香。
很难形容,混在一起,既清新,又柔和。
他惊讶自己从前竟没怎么注意过。
顾知许想了半天,反应过来:“啊,那应该是我沐浴露的味道。”
她的沐浴露是超市打折大促的时候买的,一下子囤了太多,她就一直在用。
可这沐浴露她都用了好几年了,怎么今天突然?
“迟总您是受不了这个味道么?我回头可以换……”
“不用,”孔迟匆匆忙忙打断她:“没有受不了,挺好的,继续用着就行。”
顾知许:“?”
太怪了,真的太怪了。
她今天回去直播必须要问问直播间有没有能人异士会驱邪的。
她真的怀疑孔迟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沾上了。
但她还是尽量维持体面的微笑:“好的。”
两人不再搭话,顾知许却越发觉得坐立难安。
果然,老板的车子不是那么好坐的!
车子一路开到安景巷,司机扭头:“迟总,前面路太窄了,开不进去了。”
顾知许连忙道:“不用往里,在这里停就行了,我这就下车,谢谢程哥。”
她说着就要下车,却不防备突然被旁边的孔迟拉住手腕。
顾知许顿了一顿,而孔迟也意识到什么,很快便松开了手,轻咳一声道:“你住在这里?”
顾知许没觉得哪里不对,本能点了点头。
孔迟的眉头却紧了几分。
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周围都是一些老旧的流程楼房,窗户外面镶着破破的防护栏,外立面的砖瓦稀稀拉拉掉得像老婆婆的牙。
路面环境更不用说,旁边有几个支着卖夜宵的小摊子,看着热气腾腾,但卫生情况也令人担忧。
满地都是扔着的啤酒瓶子,撸串的签子,不远处垃圾箱不知道多久没人收拾,隐隐散发着臭味。
而地上更是隔着不远就有一滩水渍,不知道是油污还是什么更恶心人的东西。
“我记得我给你发的工资不低,怎么不住个好点的地方?”孔迟紧锁的眉头在步入这条巷子后就没松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