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提前知道了药性的 “结论”,众人反倒放下了最初的疑虑,放开手脚,将竹篮里的黄芪、大黄等药材一一细细品鉴。
林婉婉在一旁看着,暗自庆幸,幸好四野庄目前种植的都是无毒的常用药材,若是换成有毒性的品种,哪敢让众人这么以身试药。
可转念一想,日后若是开发新品种,难免会遇到有毒药材,到时候肉身试毒风险太大,总得想个更稳妥的办法。
或许可以先让牲畜试食。这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暂时记下了。
一番品鉴下来,众人得出的结论,与赵大夫先前和林婉婉透的底差不多。
丘端作为常年与药材打交道的专业人士,敏锐地察觉到赵大夫试验田里的药材,药性其实也有细微高低之分,只是差别实在太小,以目前的手段根本没法精准分辨。
众人心里都清楚,往后若是有人想从四野庄的大批药材中分一杯羹,就只能各凭本事判断药性、定价,高了卖不出去,低了又会亏本,终究是愿赌服输,怨不得旁人。
不过有两样东西倒是让众人惊喜,酸枣和枸杞,与市面上的质量没多少差别,入口的滋味反倒更清甜些。
毕竟这些果实类药材早就实现了 “家种”,少有人会特意去深山老林里采摘,人工种植的技术已经很成熟,四野庄的水土又好,种出来的果实自然品质上乘。
眼见着日头渐渐升高,已近正午,赵大夫连忙招呼众人,“时辰不早了,老夫在隔壁院子略备薄酒,我们过去边吃边聊。”
饭桌上的气氛比严肃的品鉴会更轻松,也更容易敞开心扉。
众人自然欣然应允。
谢静徽和廖金仙没有参与后头的事务,她俩带着济生堂的厨娘,借用庄子食堂的锅灶,忙着准备几道特殊的药膳。
在一群行家大夫眼皮底下做药膳,半点差错都不能有,只能她们亲自盯着,从选材到烹饪,每一步都不敢马虎。
林婉婉特意让人宰了两只庄子里养的大鹅,做了一道热气腾腾的铁锅炖大鹅,鹅肉炖得酥烂,汤汁浓郁。
除此之外,还有清蒸鱼、炒时蔬、炖豆腐等老少咸宜的家常小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最特殊的,是几道带着淡淡药味的药膳,黄芪枸杞炖鸡汤,汤色清亮,漂着几片黄芪和枸杞;芍药甘草红烧肉,将芍药的微苦与红烧肉的醇厚融合,竟别有一番风味;还有凉拌艾叶,撒上少许芝麻和香油,清爽解腻;饮品则是薄荷甘草茶,入口清凉,还能解乏。
开席前,林婉婉举起茶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撇清了自家的责任,“诸位都是业内人士,这些药膳虽温和,若是体质与药材相冲,就先缓一缓。”
相生相克的道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可不想因为一道药膳,让哪位大夫身体不适。
谢广运率先笑了起来,举起酒杯回应,“林娘子准备得如此丰盛,若是推辞,反倒显得我们失礼了。”
林婉婉也笑了,语气随意得过分,“大家都是熟人,就不说那些客套话了,吃好喝好。”
这次算是正式宴席,规矩比早上的便饭多了些。
朱淑顺、赵金业等人再没有和林婉婉同席的道理,转而和其他大夫带来的药童们坐在一处。
不过她们人多,再加上赵金业,刚好坐满一桌,年轻人不知天地忧愁,也不管长辈们在聊什么,只管埋头吃喝,偶尔低声说笑几句,气氛反倒比主桌更热闹些。
与席间年轻人只顾埋头吃喝的轻松不同,成年人的心思早已越过碗筷,落到了四野庄药材的后续处置上。
谢广运舀了一勺温热的黄芪枸杞鸡汤,细细品过后,放下汤勺赞道,“这黄芪枸杞汤着实不错,寻常药膳总带着股冲人的药气,这碗却淡得刚好,反倒衬出了鸡汤本身的鲜味。”
坐在一旁的大夫闻言笑道:“这汤里枸杞加得足,那点清甜刚好压过了黄芪的药味,汤色也因枸杞的红润变得鲜亮,看着就有食欲。”
林婉婉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接话道:“济生堂的常客里,不少女眷都有日常保养的需求,却总嫌汤药苦涩难咽。我们正试着向她们推荐这类药膳搭配,既温和又能补身。”
黄芪枸杞炖鸡汤补气益阳、滋阴养肾,最是适宜女子日常饮用。
谢广运点点头深表赞同,“黄芪的确是食补的好材料。”
药性降低后,反倒没了虚不受补的顾虑,对体质偏弱的人更友好,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林婉婉心底暗自盘算,济生堂那么大场子,再加上其他相关联的产业,今年的产能咬咬牙也能消化下去,没看连步步糕都推出了花椒酥山吗?
可往后呢?若是年年都靠自家产业兜底,怕是要硬生生把其他生意的重心都拽到药材上。
难道让春风得意楼一碗汤里洒半碗枸杞?
那些生意各有各的发展方向,本就不是为了消化药材而存在的。
所以还是要寻求外部渠道。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杯盘撤去后稍作休憩,众人便转道去了隔壁院子,继续商议四野庄的“降效版”药材该如何处置。
不是林婉婉的美食贿赂成功,而是今天能来此处的,不说坐一条船,至少在立场上就更偏向林婉婉一方。
厢房里,几张桌子拼在一起,上面摊开了几张药方。
人围坐一圈,对着药方细细斟酌,“药性低了,用量自然要往上加,比如黄芪建中汤,往常三钱黄芪便够,换成四野庄的,怕是得加到五钱。”
“也不能一概而论,还得看病人的病情轻重,体质虚实,后续加减的门道得重新摸索。”
“是这个理,先拿些炮制好的药材试几副方子,摸出规律才行。”
一连串的讨论声此起彼伏,都在为适配新药材的用药方案绞尽脑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