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妯娌三人帮着将货物弄上竹筏后,回头就看到家翁这哀伤的模样,无奈一叹,也没有再劝。
沈秋梅的眼皮子跳得厉害,眼角也不知何时流下一滴眼泪来,她疑惑的看向宋九。
“三弟媳,不知怎么的,我突然想哭,像有什么悲伤的事要发生。”
沈秋梅抹去眼角。
“呸呸呸,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杨冬花连忙阻止。
沈秋梅却仍旧忍不住看向灵柩旁坐着的家翁,想了想说道:“我去陪家翁一起坐筏。”
沈秋梅想要上任平的竹筏,任平立即制止,一路沉默的他,今日也难得开了一次口。
“就由我来陪着老伴过河,你们都不必跟着。”
眼瞅着天色越发不对劲,宋九也劝了一句,沈秋梅只好不再坚持。
灵柩先行,上头除了任平,还有一位摇桨的府卫。
竹筏动了,天也在此刻下起了暴雨。
没走的竹筏被迫停下。
而已经走到河道中的竹筏只好硬着头皮往对岸去。
哪知暴雨中夹杂着狂风,原本平静地河面突然水涨船高,竹筏在河中颠簸,摇摇欲坠。
“不好,三弟媳,今日这天气怎么如此涌急,家翁和婆母的灵柩还在河面上,不会落水吧?”
沈秋梅才开口,天上一道惊雷,耳边传来河水翻滚的声音。
“不好,前头涨水了,莫不是前头有人开闸放水?”
杨冬花大喊。
三位妯娌都没能过河,此时只能站在岸边看着河中的几块竹筏在水中起伏不定,竹筏上的人也有些站立不稳。
最先过去接应的是任荣长带着几名府卫,这会儿堪堪上岸,一回头,后头的竹筏越飘越远,他也着急起来,于是沿着河道往下游追。
宋九几人也顾不上淋雨,跟着往下游追。
大嫂沈秋梅懊悔不已,刚才要是她一定要上竹筏,就会晚那么一步,如此家翁也不会有事的,都怪她刚才没有坚持。
杨冬花抱着雨哥儿高一脚低一脚的在泥泞中行走,眼泪却是止不住的流,嘴中忍不住说道:“要是家翁出了事,我如何向我夫君交代,万万不能有事。”
大哥任广田一边叮嘱石三百照顾好石老头和石婆子,一边撑起一块空竹筏就要去追,结果被府卫强行拦住。
此时下水,且不说被飘到何处,便是落了水,府卫都难以救人。
任广田看着父亲的竹筏越飘越远,眼眶都红了。
其他竹筏上载的货,有碰巧被吹到岸边的,还有对岸的府卫接应,倒也安全了,偏偏装有灵柩的竹筏却是一路被吹去了下游。
宋九追了一路,腿脚都磨破了,却是离竹筏越来越远。
突然,宋九站住了,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前方,那儿不正是他们先前来的那处崖壁么?
宋九大惊,连忙朝对岸大喊:“夫君,快,快救家翁。”
任荣长此刻也反应过来,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跳入河中,眼看着就要抓住竹筏上的桨,谁知竹筏被洪水冲下来的石头打偏,突然卷入急流中。
竹筏上的府卫见没能用桨抓住王爷,于是做下决定,回身就要将任平往王爷的方向扔,没想任平双手抱住灵柩半点不撒手,在府卫要将他带起时,他阻止了。
“便让我与老伴一起,你们继续前行,我是真的走不动了。”
风雨刮在府卫的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深情似海便是如此了吧,府卫还要劝,任平不仅一把将府卫推下了河,还回头望向家人。
任平先是看向河中嘶吼着的幺儿荣长,这个孩子打小身体不好,费了不少心思才将他养大成人,不是亲儿胜似亲儿,在任平心里,他比上头两个哥哥还要看重。
而后任平看向这边岸上,大儿子大儿媳妇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他反而平和的笑了,抬了抬手挥了挥,叫他们不要走。
最后任平看向了二媳妇和老三媳妇,虽说老二媳妇没给任家添丁,但这么多年了,任平也是将她当女儿看待的,从来没有责怪过半分。
至于三媳妇,是她嫁进了任家,任家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他之一生原本只是一个小小庄户,有了老伴才过上了好日子,而后三媳妇进门,他也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富贵生活,他知足了。
任平再次挥了挥手,叫他们都不要在岸边跑动了,上面开了闸,洪水如猛兽,这周围几处都淹了,他们再不离开,只会波及。
至于他任平,自打老伴去了后,他对这世间没了牵挂,他能跟老伴同柩同穴,本就是他最想要的归宿。
于是任平在众人面前就这么的进了棺木中,而原本这具棺木设有上下两层,此刻任平能用上。
当任平合上棺盖时,竹筏也顺流直下,从那崖壁边冲了下去。
宋九几人一路追着洪水到了尽头,却也隔着崖壁还有一丈之远,此时的水流湍急,根本无法靠近
竹筏和棺木都不见了。
众人跌坐在地上。
这场雨并没有下多久,不过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过后,天放了晴。
府卫们收拾残局。
任荣长带着府卫在对岸接应。
已经平静了的水平,再行筏便没有了危险,可越是这样,宋九他们越是心头懊悔。
到了对岸,前头有条小道出山,又对上了舆图上的路线,只是大家伙的都没有心思往前走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要去下游看一看那处。
于是他们在林中扎营,任荣长带着府卫去找进村庄的路。
天黑了,宋九坐在营帐前沉思。
沈秋梅来到宋九的身边,她的眼睛都是肿的,这会儿将一块热茶递到宋九面前,劝道:“三弟媳不要再愧疚了,这是家翁的选择。”
说到这儿,沈秋梅的声音都哽咽了。
任广田这会儿起身,叫上三百和一名府卫,便向宋九说道:“三弟媳,我且去上游看看,这大山里头何人开闸,哪来的堤坝?”
大哥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宋九抬头看向上游,对呢,大山里头哪来的坝,这一下宋九也想到了崖壁下的村庄,刚才他们在崖前看了一眼,底下村子里的人正在祭祀,那刚才洪水从崖壁冲下,底下的村庄岂不是都淹了?
宋九点了点头,大哥去看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