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了……”
“大不了再死一次!”
“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丁慎言喃喃自语着,仿佛在给自己打气,然后他猛地看向孙一甫,眼神变得决绝。
“孙科长,这件事,以您的精明,可能早就猜到了七八分。”
丁慎言的眼神盯着孙一甫。
尽管他经历过死亡,甚至被“囚禁”在这里很久,但他毕竟曾经是原特务处行动科出来的老行动队员。
他只是萎靡。
并不是傻。
他能够从孙一甫的眼神中看出孙一甫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孙一甫点点头,不置可否:“说下去。”
丁慎言咬了咬牙,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当初指使人刺杀副站长魏冬仁的,就是章幼营!是他亲自下的命令!而具体负责策划和执行这次刺杀行动的,就是田文昌!”
尽管早有猜测和心理准备,但亲耳从当事人、从曾经的执行者口中听到这两个名字,孙一甫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
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有任何过度的情绪起伏,只是眼神更加锐利。
“动机呢?章幼营为什么要杀魏冬仁?”孙一甫追问道,他要的是完整的链条,而不仅仅是两个名字。
丁慎言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还能为什么?争权夺利呗!”
“魏冬仁虽然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是正经的副站长,资格老,在站里也有自己的人脉。”
“章幼营想彻底掌控江城站,把老季架空,魏冬仁就是他必须搬掉的绊脚石!”
“而且,我听说……只是听说啊,魏冬仁好像暗中掌握了章幼营一些贪赃枉法、私通走私的把柄,章幼营这是要先下手为强!”
孙一甫缓缓点了点头。
丁慎言说的这些,与他和顾青知当初的分析基本吻合。
章幼营有动机,也有这个胆量和能力。
“当时参与这件事的,除了你和田文昌,还有哪些人?马汉敬……他知道吗?或者说,他参与了吗?”
孙一甫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之一。
如果能把马汉敬也拖下水,那这份“大礼”的分量就更足了。
丁慎言听到马汉敬的名字,微微愣了一下,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孙一甫眉头一皱:“你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还是能确定他没有参与?”
丁慎言苦笑道:“孙科长,我真的不知道。”
“这件事是章幼营直接交代给田文昌的,田文昌又找的我们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心腹。”
“行动科那边,马科长……至少明面上,他没有参与任何策划,也没有给我们提供过任何帮助。至于他私下里知不知情,或者有没有默许……那我就说不准了。”
“章幼营和田文昌做事非常小心,很多环节都是单线联系。我只知道我和我手下几个兄弟的任务,其他的,田文昌不会告诉我们。”
这个答案让孙一甫有些失望。
但也在情理之中。
像刺杀副站长这种惊天大案,章幼营必然极为谨慎,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全貌,更不可能轻易把马汉敬这样位高权重、但未必完全一条心的人也拉进来。
不过,即便没有马汉敬的直接证据,仅仅坐实章幼营和田文昌,也足够了!
这足以在江城站内部引发一场十二级地震!
孙一甫心中快速盘算着。
有了丁慎言这个人证,虽然物证可能早已被章幼营销毁,但季守林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彻底扳倒章幼营、清洗老特务处势力的绝佳机会!
到时候,章幼营倒台,田文昌完蛋,马汉敬失去重要的盟友,势必元气大伤……
而他孙一甫,作为揭发此案、维护站内纪律的“功臣”,地位将更加稳固,内查工作也将更加名正言顺、阻力大减!
想到这里,孙一甫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狠辣的光芒。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床上、神情忐忑的丁慎言。
“老丁,”孙一甫的声音变得冰冷:“你既然选择开口,选择和我合作,那就拿出合作的诚意来。”
“遮遮掩掩,有所保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我希望你能把你知道的所有细节,关于刺杀计划的制定、人员的分工、事后的处理、以及任何可能与章幼营、田文昌有关的其他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记住,这是你唯一的价值所在。”
丁慎言被孙一甫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他连忙说道:“孙科长,我真的就知道这么多!刺杀计划是田文昌定的,我们只负责执行埋伏和开枪。”
“事后,参与行动的弟兄,除了我和田文昌,其他的……据田文昌说,都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我就是因为觉得不对劲,才想带着钱去找田文昌,求他放过我,没想到……还是差点死在外面。
“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了!求求您,孙科长,放过我吧!我知道的都说了!”
他的语气充满了恐惧和哀求,不似作伪。
孙一甫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判断他确实已经榨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了。
也罢。
有刺杀主谋和执行者这两个关键信息,加上丁慎言这个亲身参与者的指认,已经足够掀起惊涛骇浪了。
他对一直靠在门边的刘江使了个眼色。
刘江会意,立刻转身出去,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纸笔和印泥。
孙一甫重新坐下,对丁慎言说道:“老丁,口说无凭。把你刚才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写下来,签字,按手印。”
丁慎言看着刘江铺好的纸笔,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知道,这一笔下去,就真的再无退路了。
他以后的生命,将完全依赖于眼前这个情报科长的庇护,或者说,掌控。
刘江将笔塞到他手里。
丁慎言握着笔,手有些抖。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孙一甫,又看了看虎视眈眈的刘江,最终,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几乎不看纸上写了什么,就飞快地、用力地在指定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丁慎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