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停在一栋方形灰色建筑的门口。
杜世锋与谭妍妍先后下车。
确认四下无人后，杜世锋快步走到距离大门十几米远处的一面墙壁前，抬手按在墙面上。
“咔”
很快，墙内传出机关运转的声音。
一道长方形缝隙从墙面上出现，通向建筑内的黑暗。
杜世锋快步进入门内，谭妍妍则跟在他身后。
当两人的声音都消失于黑暗中后，长方形缝隙消失，墙面恢复如常，如同此前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沿着漆黑的走廊行进了一会，杜世锋前方出现一道合金门。
他抬手按向门侧的掌纹识别装置。
“滴”
装置亮起轻柔的绿光，随后，合金门缓缓开启。
当门扉开启三分之一时，杜世锋便侧身进入门内。
里面是一个小型医疗室，各种各样的医疗器械都有，虽然比较型号都不算特别新，但种类齐全。
房间中心位置的医护床上，躺着一道身影。
这人穿着病号服，全身上下插满了导管，这些导管连接在四周的一些营养罐内，为其输送养分。
此人头发稀疏且花白，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看上去至少有九十岁。
进入房间后，杜世锋便放慢了脚步。
他缓缓来到病床前，低头看着床上那人的脸。
“......妍妍，能听见吗？”
他柔声开口。
“......”
躺在床上的身影眼角抽动了一下，随即，她睁开一双浑浊的眸子，眼球缓慢且坚硬地转动，似乎想找到声音来源。
“我在这。”
杜世锋伸出左手，轻轻抚摸对方的右侧脸颊。
“......”
真正的谭妍妍，也就是病床上的这人在感知到杜世锋的抚摸后，眼球缓缓转向他这边。
尽管如此，她的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抱歉，我还没找到能救你的方法。”
杜世锋不忍去看谭妍妍这副模样，但他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陪伴对方多久。
每次来到这里，他都害怕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不再对他有所回应，而是冰冷地躺在手术床上，永远失去生息。
“但你放心，我是不会放弃的......”
杜世锋已经不知道自己已经说过多少次这句话了。
他确实不会放弃，可谭妍妍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谭妍妍没有回话。她早已失去了说话能力，尽管如此，她的嘴角还是略微翘起了一点。
她在笑，她也不希望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过于伤心。
之前，杜世锋最喜欢看谭妍妍笑。
所以，谭妍妍希望能让对方看到其最喜欢的一幕。
“......”
杜世锋面颊抽动了两下，之后也露出一个微笑。
他现在当然不想笑。
但他不能当着谭妍妍的面哭出来。
自己的女人此时都还在笑，他又怎么能哭呢。
“......”
谭妍妍那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杜世锋，似乎是在询问什么。
“......绮雨她很好，放心。”
杜世锋坦然回复。
听闻这个回答，谭妍妍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因为一些原因，她与杜世锋并没有生育孩子，而是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位小女孩。
说是“小女孩”，其实在领养对方时，对方已经十五岁了。
当时只有二十二岁的谭妍妍一眼就看中了那个女孩。
她从对方的身上看见了很久很久都没再见过的东西。
那种纯洁无瑕，那种纯白的天真。
对方就像一块纯白的玉石，无瑕且美丽。
领养过来后，谭妍妍与杜世锋两人都将这个少女当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并为其取名为谭绮雨。
谭妍妍现在依然还有的牵挂，便是她的父亲、她的丈夫，以及她的女儿。
如果没有这三位，她早就不想再忍受这种痛苦。
梦境中的色彩都比醒来时要丰富，在梦境中所能做的事甚至都比醒来时要多。
而且，沉睡时，她不会感觉到身体的疼痛，不会感觉整个身体都在跟自己作对。
有无数个时候，她都想过，或许，就这么一直睡下去，也不错。
可每当她这样想时，她的头脑中都会浮现三道身影。
这三道身影，一次次将她从即将陷落的边缘拉回。
“父亲的身体也很好，不用担心。”
杜世锋开口。
之后，他便一直坐在谭妍妍身边，讲述他们曾经的往事，他们父亲曾经的往事，以及谭绮雨的趣事。
听着听着，谭妍妍便沉沉睡去，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
确认对方已经睡着后，杜世锋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悲伤与无奈。
他起身走向房间左侧的营养罐，这处营养罐比起其他那些要小很多，大概只有普通矿泉水瓶的大小，内部的红色液体已经见底。
杜世锋再次回头看了眼谭妍妍那边，确认对方真的睡着后，他拉起自己右臂的衣袖，随后拿起连接着营养罐的一条针管。
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将针管刺入自己的右手臂。
按下开关后，这条针管开始运转，鲜血立刻从杜世封体内被抽离，进入营养罐内。
当营养罐内的红色液体存储满后，杜世封关闭开关，抽离针管。
此时，他的面色一片苍白，如同涂了一层白粉。
如果只是单纯的抽血，杜世锋当然不至于这样。
可这机器抽取的不仅是他的血液，还有他的生命力。
坐在座位上缓了会后，杜世锋起身，朝屋外走去。
重新回到黑暗的走廊，确认身后的合金门已经关严，杜世锋才抬步前进。
“......最多还有三次。”
刚才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旁观的“谭妍妍”开口。
杜世锋没理会她，继续前进。
“你最多还能祭献三次。”
“三次之后，你必死。”
“谭妍妍”缓声开口。
“......”
杜世锋依然没有回话。
“......你明明知道该怎么救她。”
“谭妍妍”看向杜世锋，语气略有不善。
“她不会同意的。”
杜世锋开口，
“我也不会同意。”
“她不是你最喜欢的女人么？为了她，你不是应该愿意去做任何事吗？”
“谭妍妍”追问。
“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
杜世锋回复，
“但我没有权利让他人付出一切。”
“而且，你让我付出的东西，也是值得我为之付出一切的存在。”
“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哪有这么多可以付出的东西。”
“谭妍妍”轻笑一声，
“别动不动就为谁谁谁付出一切，你有没有想过，你能付出的那些，其实根本就一文不值？”
“我会尽我所能。”
杜世锋回复，
“我也只能尽我所能。”
“呵......”
“谭妍妍”又轻笑了一声，但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之后无言，两人走出黑暗的走廊，来到室外。
身后的长方形缝隙消失后，杜世锋抬步向汽车走去。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谭妍妍”摆了摆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前进，
“希望你还能坚持下去，杜先生。”
“......”
杜世锋并没有理睬对方，脚步丝毫没停。
上车后，他看了眼时间。
距离谭绮雨失踪已经过去好几个小时了。
虽然已经报警，但杜世锋还是选择自己也一同出动寻找。
虽然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这与大海捞针无异。
但就像杜世锋之前说的那样，他会尽自己所能。
“咔咔......”
汽车发动后，发出了一些不太和谐的响动。
“嗯？”
听闻此，杜世锋的眉头微皱。
虽然他这辆车已经有些年份了，但也不至于发出这种犹如要散架声响。
而且，他惊讶地发现，车子无法开动。
是有人做了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