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开一愣：“你怎么……没……”
我笑了笑：“两个内鬼都已经被我收服了，现在咱们正常说话没问题，但您的动静也太大了，估计大房那边还是能听见。”
其实我就这么一说，就算大房那边能听到聂开的声音，也不清楚声音究竟是从哪个房间传过去的。
聂开眼睛瞪得跟牛似的：“收服了，这么快？”
老周咧着嘴乐：“海子办事还不快。”
“略施手段而已，多谈无益。”
见聂开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深深的好奇，我笑着敷衍了这么一句。
时间比较紧，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可不想将精力浪费在这种无用的口舌上。
旋即我又问聂开：“这位刘书金，又是谁啊，掌舵为什么将他赶走，聂前辈又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老周代为解释道：“也是乞活军的老人了，二十年前，有一次老朱被三大帮偷袭，受了重伤，还是刘书金不顾自己的安危，拼死将他救回来的。”
我点点头：“这位刘姓前辈，对于掌舵依附三大帮的决定，想必也是反对的。”
聂开闷叹一口气：“刘书金是个老好人，很少把自己的想法摆到台面上来，这些年乞活军不散，全靠他从中调解我和朱连锦的矛盾。”
“掌舵的为什么要将他赶走啊？”
“还是因为上次的事，我不是和三大帮的人起了冲突么，朱连锦这厮为了向三大帮表忠，竟然主动神情，让三大帮派人来乞活军做监理，刘书金心里明白着呐，他知道，朱连锦这么做，就是为了压制我，结果今天早上，他找到朱连锦，提了两句反对的意见，朱连锦这狗日的竟然急疯了，直接在投名状上除了刘书金的名！”
我揉了揉太阳穴：“那可真是怪了。”
聂开和老周同时朝我投来疑惑的眼神。
大概是见我半天没下文，老周主动问了句：“什么怪了？”
我说：“掌舵的不是个笨人啊，难道他不明白，请三大帮来做监理，不但不会得到三大帮的信任，反而会得罪三大帮么？”
聂开烦躁地抓了一把后脑勺：“这是……这是为什么啊！”
我中途转移话题：“刘书金前辈现在在哪呢？”
聂开：“还没出城呢。”
我说：“周哥，你去找一趟蒙舍前辈，让他送刘书金前辈去坵山，去了见到老黑，就说刘书金是我的贵客，让老黑好好招待。”
老周没二话，转身就出了门。
刘书金这样的人实在少见，既有气节，脾气又好，还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这是大才啊，可不能瞎了，先养起来，以后肯定能派上用场。
聂开朝我跟前凑了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发现我刚才就多余说那一嘴。
不过面对眼中充满期许的聂开，我又不好意思端着，于是解释道：“请三大帮派监理来乞活军，如果三大帮真把监理人派来了，那就相当于开了一个不好的先河，如果三大帮不派监理人，要么就显得，他们对乞活军过于信任，要么就显得他们对乞活军过于不在意，两头不讨好。”
“为什么是……不好的先河？”
“因为冲天阁内资源有限，三大帮将小帮派绑在自己的战车上，又不能让小帮派绑得太紧、太死，必须留有足够的余地，三大帮控制小帮派的方式，基本上就是靠着提点、打压、时不时分点任务这三招，暗地里大家都明白，但凡是吃了这三招的小帮派，其实已经变成了三大帮的附庸，可明面上，小帮派和三大帮还是各扫门前雪，互不干涉。
这正是三大帮的高明之处，拿一点点好处吊着你，却又和你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这样一来，只需要维持小帮派的基本生存需求即可，至于生存质量，三大帮不用管，也不需要管。
可如果，三大帮向乞活军派遣了监理人，就相当于，乞活军成了帮派的支系，三大帮要负的责任可就多了。尽管三大帮可以不负这些责任，依然用以前的三招对付乞活军，可其他小帮派却未必这么想。
一旦开了这个先河，日后会有更多小帮派做出类似的申请，有一两个小帮派这样做，三大帮还可以应付了事，可如果形成的规模，那可就麻烦了。是，三大帮可以拒绝所有申请，可问题在于，这种事一旦形成规模，小帮派们的心理也出现了变化。
他们会产生新的欲望，不仅仅求存活，更希望能从三大帮那里获得更多的好处，这种想法一旦压不住，冲天阁现有的局势就会失衡，最严重的是小帮派联手反抗，三大帮就算能力敌众小帮的联手挑衅，也必然付出一定的代价。
总结一下就是，如果派出监理人，不管从那个方向看，都会增加三大帮对小帮派的控制成本，所以他们断然会认为，咱们掌舵的提出这样的建议，其心可诛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聂开先是连着点头，而后又摇头：“以朱连锦的智慧，恐怕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一层。”
我想了想，说：“掌舵的或许想不到这一层，但依我看，他应该是个非常谨慎的人才对，按说不会贸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啊。”
聂开冷笑：“这还用说，肯定是刘莹又吹了什么枕边风！”
我感觉时机到了，于是问道：“聂前辈，你觉得，掌舵这人怎么样？”
聂开被我问得有点茫然：“这是个什么问题，老周可是说，你有察查人心的大能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看得比我清楚吧。你问的这个问题……话里有话啊。”
我点头：“我的意思是，以掌舵的心性、能力，都不足以执掌乞活军了，乞活军，该换个头领了。”
聂开眉心大蹙：“你想扶我上位？”
“我可没这个想法，聂前辈过于刚正，也不适合做头领。”
“那你……你想扶持老周？”
“我既然能扶持您和周哥做首领，自然也能扶持自己上位了。”
“你？你不行！”聂开顿时乐了，“我承认，你不管是心智、手段，还是潜力，都是一等一的，不对，也不能说一等一，应该说，你是个绝顶拔尖的人物，我聂开活了这几十年，自认阅人无数，却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等厉害的人物！可问题在于，乞活军这地方是看资历的，你的能耐是够了，可是资历不足，不能服众啊。”
早就猜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见他笑得那么开心，我也笑了：“那聂前辈觉得，您的资历和掌舵的相比，谁更高一些？”
聂开叹一口气：“自然是他。”
“那我们为什还要换首领呢？”
聂开盯着我愣了好半天，突然反应过来：“难道你是想……架空朱连锦？哦……架空朱连锦，他做傀儡，你掌幕后。哈哈哈哈哈，臭小子，你好算计啊！”
我朝他拱拱手：“这件事要想办成，还得靠聂前辈帮我。”
聂开现在的脸色，很无奈，但无奈之中又有点欣喜：“你想在我们乞活军搅动风云，说实话，老聂我这心里不爽啊，非常的不爽，但我也知道，以乞活军现在的事态，如果再没有一个手腕强横的人来救场，这个帮派，离完蛋也不远了。
小子，实话实说，我不信任你，你的种种表现，也着实不足以让人信任。
但是我信老周，也相信他看人的眼光。
以后乞活军，就靠你了！”
说着，聂开双手抱拳，对我一大揖。
我自然是不敢怠慢的，马上还礼。
聂开没再说什么，给了我一个坚定的眼神，便转身离开。
待他出门，我才将视线转向老周。
老周迎上我的目光，笑了：“唉，你才来黑山多久啊，我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带你出任务时的情形，谁能想到，两年前的那个菜鸟，心性竟然成长得这么快。”
我也笑笑，却不知如何言语。
或许，并不是我的心性成长太快，而是我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
只不过那些年血液躁动，一直没有找到自我。
好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埋头办正事，才是正道。
若要架空朱连锦，必须将聂开一派、刘莹一派，以及乞活军的中间派，都掌控在手中才行。
刘莹是个大问题啊，上次她带着我游城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他对弥山首座耳哲怀有某种情愫，想要让她转头去对付三大帮，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没关系，真不行，把她也架空了，让她和朱连锦过家家去吧。
当天下午，大房那边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期间还伴随着摔砸东西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三大帮对朱连锦的提议表现出了明显的不满，而朱连锦则将责任推给了在自己耳边吹枕风的人。
于是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了。
我怀着一颗八卦的心，特意凑到大房跟前听了两耳朵，别说，朱连锦和刘莹吵架的气氛，还真有点像两口子打架。
联想到朱连锦和刘莹对我好像都挺信任的，那我就充当个和事佬，进去劝和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