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芜默默垂首，规矩地坐着，闻言偷偷侧过头吸了吸鼻子。
她明明一点儿都不臭，而且她今天也穿了小裙子。
为什么沈羽窈还说他们丢脸呢？
章雅舒坐在副驾驶，抬眼望着后视镜里排排坐着的三个小孩子，细眉挑起，“羽窈，你记着，他俩现在跟着你爸爸，那就是我们沈家的人，这事儿是瞒不住的。”
“你做姐姐的，不能让人看见你欺负弟弟妹妹，不然丢的就是你和我的面子，懂不懂？”
章雅舒微妙地用了“看见”两字。
沈羽窈一点就透，斜了沈清芜姐弟一眼，乖巧应道：“知道了妈妈，我不会再乱说话。”
章雅舒利用沈清芜姐弟，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大度包容丈夫在外私生子的开明形象。
倒是一下子博得圈内不少阔太太的怜悯和好感。
沈德仁担着出轨的骂名，但也由着她，毕竟沈家的生意全靠章父扶持，连今天搭上陆家的关系，得以出席陆老爷子的寿宴，也全仗着章雅舒的副局长舅舅从中牵线。
今天的陆家老宅很是热闹。
陆学良七十大寿，整个京圈的权贵几乎都到了。
不同于以往，老爷子今年的寿宴以家宴的形式举办，因此来了不少小孩儿，满院子撒欢。
章雅舒嘱咐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和沈德仁四处社交起来。
沈家在这里是不入流的，他们恨不得抓着这个机会攀上这些真正的名门望族。
沈清芜拉着沈清言躲到一棵梧桐树下。
沈清言紧紧挨着沈清芜，“姐姐，我不想要爸爸了，我想回家。”
沈清芜抬头望向天空缓慢流动的浮云。
她也想，但她知道他们只有一条路能走。
“小言，这话你不能在爸爸面前说。”
她能看出来沈德仁对小言的偏爱，这是他们姐弟留在沈家唯一能依靠的了。
“我知道——”
沈清言话音未落，一块小石子砸在他身上，“哎，你们是哪家的孩子？我们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们？”
沈清言鼻子皱了皱，闭上了嘴。
沈清芜皱起眉，猛地抬头，发现跟前围了好几个女孩儿，年纪和她差不多，每一个都精致得像个小公主。说话的是一个扎着马尾穿着蓝裙子的小女孩，趾高气扬，说话时喜欢仰着下巴。
她并不想和她们起争执。
于是拉着沈清言站起来想走，却被她们团团围住。
蓝裙子叉着腰，哼了声，“我们殷音想知道你们是谁，怎么，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哈哈哈，不会是又聋又哑吧？”有人偷笑。
这时，一道甜美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你们别欺负人，这儿可是陆家，随之哥哥也在，他知道了会不喜欢我的。”
沈清芜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鹅黄色连身裙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原本围着他们的女孩儿立刻让了一条道，然后自发地将黄裙子小女孩簇拥在中间。
她原本就长相出众，举手投足优雅又高傲，站在人群中，倒有点众星捧月那味儿。
沈清芜想，沈羽窈总认为自己是小公主，但和眼前这位黄裙子女孩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季殷音也在打量沈清芜，但结论只有一个。
丑。
她从来没见过女孩子的头发剪这样短，齐耳的一刀切，而且乱糟糟的，像只小狮子。
最重要的是，刘海同样剪得极短，看起来很滑稽。
其实倒不是沈清芜的头发乱，而是她的发量实在太多，再加上有点儿自来卷，当头发的长度过短，整个头便炸毛了。
季殷音放下了几分戒备，“喂，你帮我个忙吧。”
沈清芜问：“什么忙？”
季殷音指着她身后的梧桐树，说：“你帮我爬上去取个东西。”
她把告白信折成纸飞机，原本打算像电视剧那样浪漫一把，让这架纸飞机飞进陆随之房间的窗户。没想到一阵风，把纸飞机吹到了窗前那株梧桐树上。
沈清芜想都没想就回：“不会。”
季殷音可不相信，“你试试，成功了我季殷音就欠你一个人情。”
“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季殷音当然找过了，但个个都是身娇肉贵的千金大小姐，哪个会爬树呢？至于男孩子，她不放心。告白信怎么能让别的男孩子看见。
“问那么多干嘛，你究竟答不答应？”她已经没有耐心了。
沈清芜低头状似思考，半晌后，她点了点头，“好，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我要她给我弟弟道歉，她刚才用石子砸到他。”她指着蓝裙子说。
“行，你过去给他们道个歉。”季殷音睨了一眼蓝裙子。
蓝裙子尽管百般不情愿，但她还是不能不从，季家是京州四大家族之一，她得罪不起。
蓝裙子道歉后，沈清芜试着爬了几次，但都以失败告终。
可沈清芜似乎比季殷音还要紧张，甚至主动安抚起对方，“您先别急，我再想想办法。”
季殷音翻了个白眼，“原来你也不会爬树呀，白瞎了我的时间。”
沈清芜一拍大腿，叫道，“我想到了，是我的起点太低，你看，要是能跳到那个突起的树干上，我就可以继续往上爬。”
季殷音没好气地说：“那你要怎么才能跳到那里？”
沈清芜摸了摸鼻子，扫了蓝裙子一眼，“你让她蹲在这儿，我站她背上往上跳。但可能有点疼，要不还是算了。”
季殷音一口答应下来，“没事，我让她蹲，她就得忍着。”
沈清芜最后在蓝裙子背上一连跳了四五次，终于成功跳上那个突起的树干，她很快就顺着树干往上爬，将树底下蓝裙子的抽泣声抛得远远的。
在一片灰黄的枝叶间，她找到了那架粉色的纸飞机，被卡在横生的枝丫上。
她一手勾着粗大的树干，探手去够那架纸飞机。
拿到手后，她直接坐在树丫上将纸飞机展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封告白信，季殷音连拼音都用上了。
“suizhi哥哥……”
她默念着这个名字，缓缓抬眸，灰黄的梧桐叶尽头，身穿白色衬衫的少年，靠在朱砂色小窗前，绯红的霞光撒了他一身光晕。
她就这样猝然撞进少年那双漆黑清冷的凤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