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五的遗体运回来后，
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村子。
蒋夫人虽然早已有所准备，
但当她看到老五的遗体后，还是忍俊不住的哭了。
再怎么说，
老五也是她儿子啊，
由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变成了一个静静地躺在棺材里，
不管怎么呼唤都无法回应的尸体，
她一个做母亲的，岂能不悲痛？
伤心痛绝中，
蒋夫人昏迷过去。
老五的媳妇也昏迷过去。
陈莉等女不得不赶紧把老五媳妇搀扶回房。
将老五的后事交给了老六，老七和老八去办了。
三日后，
老五入土为安。
亲朋好友们都离去了。
可蒋家人还沉浸在痛失亲人的悲痛中，没有缓过来。
尤其是蒋夫人，自从老五运回来那一日昏迷过去后，
她就一直躺在床上没有起来过。
即便是老五出殡，外面闹哄哄的，
她也没有起来过。
不是她不想起来，
是因为她已经接连送走了四个儿子了，
真的真的真的不想再送一个了。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回想着和老五在一块的点点滴滴。
想啊想，想啊想，
不知不觉中，
葬礼完成了。
亲朋好友们都走了，
只余下了剩下的家人们。
老六进了房，
看着蒋夫人那伤心，却又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他很心痛。
“妈。五哥入土了。您节哀顺变吧。好好休息。以后的日子，还有我，老七，和老八陪着您呢！”
“儿呀，你五哥他——他——”
“妈，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但人死不能复生。您如果再振作起来，五哥在天有灵的话，看到您这样子憔悴，伤心，他在那边心情也不会好的。听我的，振作起来吧。外边还有饭，您去吃点。或者，我端进来喂给您吃怎样？”
蒋夫人沉默了一会，
觉得老六说的有道理，点点头同意了。
见母亲听进去了，
老六总算是放心了。
“妈，您等会。我这就去给您端饭去！”
很快，
老六去而复返，
不只是他，
老七，老八，也一块走了进来。
每一个人手里都端着一碗菜呢。
和平时不同，
今天的菜里，多了些肉。
虽然不多，
但蒋夫人知道这些肉，都是因为老五才有的。
“妈，来，我喂您。”
老六端着一碗菜喂进了母亲的嘴里。
蒋夫人嚼着嚼着，很慢很慢，
她吃的很仔细很仔细。
自从养大了孩子们后，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孩子们喂。
她忽然间觉得来人间走一趟，也算是值了。
毕竟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可她的儿子们却都很孝顺。
对于她来说就够了。
“妈，再来一口！”
老六又喂了一口过去。
“嗯！”
蒋夫人点头，张大嘴又吃了下去。
“妈，味道怎样？大师傅做的，味道应该不错吧？”老六问。
“嗯。是挺好吃的！”
蒋夫人点头。
“好吃，您就多吃点！”老六笑了。
“六哥，我来喂喂妈妈！”
老七走上前。
“我也要喂妈妈！”老八也想抢着孝敬母亲。
“都别抢。一个一个来。我在喂几口，你们两个再喂！要有规矩！”
老六作为现在家里岁数最大的哥哥，拿出了当哥哥的威严。
果然。
长兄为父啊。
老六一声令下，
老七和老八都很乖了。
等着老六喂了几口后，
老七和老八也相继开始喂起了蒋夫人。
看着三个儿子陆续喂自己吃饭，
还逗自己开心，
蒋夫人不满愁容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抹久违的微笑。
可她不知道的是，
她的男人，蒋家家主，此时却早已贴在房间外，把耳朵紧紧竖起，偷偷的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呢。
当蒋家家主听到了母子四人其乐融融后，
他心里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也总算是碎了开来，放宽了心。
说真的，
他是真的担心老伴儿的身子啊。
一旦顶不住，
家里又要少了一个人了。
蒋家已经折了五个娃儿了，
不能再折一个了。
现在能够听到老伴儿的笑声，他就可以放宽心的单独找个地方坐一坐了。
静悄悄的退去后，
蒋家家主出了门，
独自一人拐到了陵墓这边。
看着排列成一字型的五座坟头，
他哭了。
蹲在地上，掐着他那早已花白的头发，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出殡时，
他没哭。
可又有谁知道他的内心里头，比任何人都痛。
死去的都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一走，就是五个。
这事儿，若是其他人，或许早就脑溢血当即死去了。
可他还是硬扛着顶过来了。
因为他家里还有个老伴儿要照顾，
他还有三个儿子要照顾，
他还有几个儿媳妇要照顾，
将来，他还要帮三个儿子带孙子带孙女。
把蒋家的第三代慢慢的带大。
只有看到了孙子辈们长大后，
他才可以放心的离开这个世界。
不然，
他就算走了，
将来去了地下，无颜面对蒋家的列祖列宗啊。
而此时，
在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
他一个人静静地蹲在五个儿子的坟前，他才能放肆的大哭。
“儿呀，我的五个儿呀。我这个当爸爸的无能。没能好好的保护好你们啊！”
“让你们都——都——”
说着哭着，蒋家家主哽咽了，
鼻涕眼泪哗哗的流出全都混在一块，分不清到底哪是眼泪，哪是鼻涕了。
可即便如此，
他还是没有停下。
三日来，
他一直都忍着，克制着，
这一次，
他要好好的大哭一场。
一时间，
空旷的山丘周围，
鸟儿声没了，
野兔子们的嬉戏声也没了。
所有的小动物们仿佛都商量好了似的，一下子都跑的无影无踪了。
就连风声，
这会儿，竟然也跑没了。
只余下蒋家家主一个人的哭泣声。
仿佛是在告诉整个世界，
这个男人，是一个背负了多大沉重负担的好男人，
也是一个好丈夫，
更是一个好爸爸。
将来，
还是一个好爷爷啊。
……
这一哭，
不知哭了多久。
当天上的月亮越来越亮时，
蒋家家主才不得不停下。
他本还想哭，
但发现眼泪已经哭干了。
不得不停下。
慢慢的起身。
“哐当~”
却发现腿脚麻木了。
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儿呀，你们是不想我回家，要我留下陪你们一晚上吗？”
此话一出，
十分诡异，
因为这个时候，
早已跑没的风儿，
竟然突然有了，
仿佛春天里的风似的，
很温和的摸着他那张瘦削，还有苍老的脸庞。
“儿啊，是你们吗？真的是你们吗？你们显灵了吗？我就知道你们还在，我就知道。今夜，我不回家了，我就留在这里陪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