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道信和尚望着眼前的景象，双双张大了嘴巴，连呼吸都忘了大半，只觉得胸口发闷。
我伸手指向老叶消失的地方，指尖止不住地颤抖，喉咙里像堵着团冰碴，半天才挤出一句破碎的话。
“没……没了？老……老叶，老叶他……”
可话还没说完，黑屠的身影竟又开始变得模糊，下一秒便再度消失。
我的心猛然一沉，下意识攥紧拳头，目光死死锁着他消失的方向，连呼吸都彻底屏住。
可还没等我寻到黑屠的踪迹，苏瑾的惊喝突然炸响：“道信！小心！”
我循声望去，只见苏瑾正在不远处的冰面上挣扎着起身。
而黑屠早已悄无声息地站在道信和尚身后，右掌高高举起。
其掌心那扭曲空间的诡异波动越发浓烈，透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道信和尚显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慌忙想要转身，可终究是慢了一步。
“嘭！！！”
随着黑屠一掌落下，刚转过半个身子的道信和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
身体便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后连带着他手中紧攥的蒲扇，一起在冰面上消失，没留下半点痕迹。
“道信！”我和苏瑾几乎同时嘶吼出声。
我彻底乱了分寸……
黑屠这家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不仅半句解释没有，还上来就对我们这边儿的人动手。
他到底是敌是友？让老叶和道信消失，是要害他们，还是另有隐情？
难不成他是在救人，把人转移到了安全地方？可万一……老叶和道信已经……
我不敢再往下想，后面的念头像根冰锥，死死地卡在我的脑海里，只要去想就会扎得生疼。
我望着道信和尚消失的地方，整个人僵在原地，苏瑾也跌坐在了冰面上，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
黑屠收掌而立，依旧面无表情，棉帽下的刘海遮着他的眼神，可那股漠视一切的冷意，却让我浑身发僵。
巫抵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惊疑与恼怒，厉声喝问。
“黑屠！你在干什么！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本事？那两个蝼蚁去哪了？”
不等黑屠回答，巫抵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咬牙切齿道：“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卧底？那个给这帮蝼蚁报信，屡屡坏本巫好事的家伙？！”
“卧底？”我浑身一震。
这黑屠是卧底？那面具男又是谁？难道面具男临走时让我记住他戒指的模样，就是为了这一刻？
是为了让我能认出这枚戒指，从而……信任这个叫黑屠的人？
莫非这黑屠和面具男都有着一样的本事，都能够发挥那枚戒指的力量？
他让老叶和道信消失，难道真的是在保护他们，免得被巫抵等人下毒手？
可这黑屠的手段也太过诡异，行事更是毫无征兆。
他将老叶和道信和尚“拍”消失的方式，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彻底的抹除。
冰冷得没有一丝烟火气，让人根本无法安心。
万一……万一这不是保护，而是某种形神俱灭的邪法呢？
信任他？我拿什么信任？就凭一枚戒指？
面具男本人不现身，到底是他出了意外、戒指落入他人之手，还是这一切本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我的脑子乱成一团麻，疑虑疯狂滋生，一边儿是巫抵惊怒的指责，似乎坐实了黑屠的卧底身份。
另一边则是黑屠那深不见底、漠然到极点的态度，以及那枚属于面具男的古朴戒指。
我到底该相信什么？或者说，我敢不敢赌一把？
赌赢了，也许大家都能获救。
但赌输了……那也许就是万劫不复，甚至连最后一丝挣扎的机会、都会丧失在这诡异的“消失”之中。
我猛地抬头看向黑屠，心脏“砰砰”狂跳，连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可黑屠对于巫抵的喝问还是没有任何解释，身形又开始缓缓模糊，显然是要再次施展同样的手段。
巫抵当即大骂一声，急忙招呼：“快！阻止他！”
骨马和封豨立刻朝黑屠杀去，可还没靠近，黑屠便身形一虚，再次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他在不远处的半空中现身，身影渐渐凝实，像鬼魅般悬浮着。
棉帽下的眼神依旧藏在刘海后，可他抬起的右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只见他的手快速对准跌坐在地的苏瑾，低沉的声音裹着空间的律动响起：“易位！”
霎时间，冰面上的苏瑾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整个人连同身下的碎冰屑，瞬间从原地消失。
下一秒，他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黑屠身前的半空，还维持着跌坐的姿势，脸上凝固着惊愕。
几乎在同一瞬间，黑屠掌心的空间波动再次汹涌，毫不留情地拍在苏瑾胸膛上。
“嘭！！！”
又是一声沉闷奇特的爆鸣声，苏瑾的身影在掌下急剧模糊、透明。
眨眼间便被彻底抹除，消散于无形，只留下半空中一圈迅速平复的透明涟漪。
黑屠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冷酷得令人窒息，紧接着又将右手转向了师父和吴灵儿。
此刻的师父和吴灵儿，早已没了反抗之力。
我看到这儿哪里还能淡定？
尽管巫抵说黑屠是卧底，可他终究不是面具男，不是我媳妇口中的那个、能让我无条件相信的人。
理智告诉我，黑屠或许真的在暗中保护众人，把他们转移到了安全之地。
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是在赶尽杀绝、夺走他们的性命，我也没法说服自己放下心。
我怎么敢拿身边人的安危去赌，我根本就承担不起失去他们的后果。
“住手！住手！”我拼尽全力吼出声，挣扎着站起身，脚下踉跄着想去挡在师父和吴灵儿面前。
哪怕知道挡不住，我也没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步老叶等人的后尘。
可“易位”两个冰冷的字还是响了起来。
师父和吴灵儿的身影接连在冰面上消失，再出现时，已一同悬浮在刚才苏瑾所处的位置，像接力般被定格在半空。
“嘭！！！”“嘭！！！”
“不——！”
伴随着我的喊声，黑屠两记右掌毫不犹豫地拍下。
师父和吴灵儿几乎同步开始变得透明，师父最后望向我的眼神里，还藏着没说出口的担忧。
吴灵儿甚至没来得及再看我一眼，两人便像被风吹散的沙画，彻底散在了半空中。
一时间，我犹如被掏空了身体，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冰面上，碎成细小的冰珠。
刚才还在身边的人，眨眼间就全没了……
师父、道信和尚、老叶、苏瑾、吴灵儿，好像都随着那一声声的爆鸣，断了和我的所有牵连。
只留我一个人僵在这冰面上，大脑一片空白。
我瞬间瘫倒在地，双手在冰面上胡乱摸索，指尖触到的只有刺骨的寒意，连半点他们存在过的温度都没有。
巫抵的怒骂、骨马和封豨的嘶吼在耳边嗡嗡作响，都像隔了一层厚厚的雾，什么都听不清。
我的脑海里只有黑屠那双藏在棉帽下的眼睛，和他拍散众人时，那张毫无波澜的脸。
随着我整个人稍稍缓解，耳边的嗡鸣声渐渐退去，我这才听清巫抵的怒骂声
“你这该死的蝼蚁，竟然藏的这么深！你将巫履如何了？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赶过来，本巫其他的手下呢！”
黑屠依旧没有回答，棉帽下的身影纹丝不动，只在巫抵的喝问声里，身形骤然一虚。
这次，他不出所料闪身到了我的面前，其高大的身躯直直站在那里，阴影将我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黑屠低头看着我，虽然还是那副冷硬如冰、毫无情绪的表情，不过那被刘海遮挡的眼神中，貌似藏着一丝对我此刻状态的隐忧。
由于距离较近，我仿佛看到了这黑屠的眼神，与那面具男的眼神十分相似。
但我此刻脑子基本乱成了一团浆糊，满心都是对师父他们消失的焦虑与担忧。
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分辨，这眼神相似是真的有联系，还是自己因过度期盼面具男、而产生的错觉。
我攥紧拳头、带着哭腔质问：“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把我师父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黑屠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很小，但我却听的真切。
“孩子，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在这之前……你还是好好睡一觉吧，一觉醒来，你便什么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