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朵烟花绽开,引得众女子惊叹。
李仁站在妻子身边,他目光一直淡然瞧着自己妻子,并未看天上烟火。
直到一个女子声音钻入耳中,“真美。”
他下意识顺着声音瞟了一眼,只一眼,如被施了定身法。
直到烟火全部放完,绮春才发觉李仁太过沉默,笑着侧头看了李仁一眼。
见自己丈夫盯着某个席上,不错眼地瞧。
她顺着李仁目光看去,先是惊讶,慢慢通身发冷,好像血液一点点上冻了似的。
那席间坐着个女郎,与绾月有八分相似。
然而,她的神情却不似绾月那般冷硬,带着未出阁的女儿家的娇俏与妩媚。
李仁的失神让绮春心惊肉跳。
这些年下来,她一点点了解自己的夫君。
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这个从不把心事表露在脸上的男人,此时已为这个女子动了心。
绾月是李仁不能提及的心事。
他放走她的那几天,独自宿在书房。
不管青州的事多么繁杂,扰人心神,他从来都能镇定自如地处理。
在青州,他只失态过两次。
一次是绾月离府,一次是绾月受伤。
他没多说一个字,那些天,他神思有些恍惚,一整天说不了几句话。
整日沉闷得像下雨前阴云低垂的天空。
随着绾月离开久了,慢慢地,他情绪总算好些。
但绮春知道,他只是习惯没有绾月,并非放下了她。
绾月从未爱过李仁,这成了李仁心底的隐痛。
她走得那么潇洒,像放出笼的鸟,跨马扬鞭,头也不回离开青州。
恐怕这一天,她等了太久。
她的房间里一切如旧,连衣服也没少。
只带了几件男装。
首饰、脂粉一应东西全部留下。
带走的那只荷包却出乎绮春意料。
她走了,绮春才真正了解了绾月,她不是她们中的一员。
她一直是另一种绮春所不能理解的女人。
绾月不是不知道那次落水的真相,但她却没追究。
从始至终,绾月从未争过宠。
绮春一声叹息,她从不信什么巧合,这么巧在自己的宴上,出现一个几乎与绾月一模一样,甚至更合适李仁的女子。
怪不得方才绮眉表情那么奇怪,原来在这儿等着看笑话。
绮春喊来自己的嬷嬷,叫她去打听那女子和谁一道来的。
那一桌都是各有头有脸的官家的贵妾。
如若有点身份,李仁并不那么好开口索要。她也能放心。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她再向席间看去,那女子却不见了。
更糟心的是,李仁也不知去向。
……
李仁只看那女子一眼,仿佛时间停滞。
他早已习惯没有绾月的生活,以为自己淡忘了这段感情。
女子出现之时,他意识到时间并未让他忘了绾月,反而在见到熟悉面容的一瞬,思念掀起惊涛骇浪。
他表面如常,却在女子离席时不由自主跟了上去。
这是国公府,是庆祝绮春有孕的喜宴。
一向理智的他忘了一切,双脚不由自主跟过去,下意识离她远远的。
女子并未到女宾休息处,而是去了花园。
此举正合李仁之意。
四下无人,热闹离得很远,冷风吹过树梢,李仁怕惊到女子,放低了声音,“姑娘是哪个府上来客?”
女人回转头,月下,她沉默的样子看起来真像绾月再现。
“月色甚好,反让烟火挡得看不清楚。”她答非所问。
“你同哪位男客一同前来赴宴?一会儿需要国公府的车送你回去吗?”
“你又是谁?”女人有些不耐烦,反问,“如此没规矩,随意与女子答话。”
“我是主人家,自然要好好待客。”李仁笑着走近女子。
她警觉后退几步,向李仁行个礼,“妾身回席去了。”
经过李仁,小路太窄,李仁本该让一让,他却反而移动半步,彻底挡了去路。
他低头看着女子,心中感叹:只是生得有七八分像,身量比绾月略低,比绾月娇柔许多,没有功夫,眼睛也不是蜜色的。
但她五官的确已经很像了。
李仁感觉身体燥热,眼睛如一对黑宝石闪着光,像要捕猎的兽。
这带着侵略性的目光让女子发慌。
她退后低头道,“请公子让开,您即是主人家,该当循礼,怎么如此……如此鲁莽?”
女子的娇嗔让李仁情难自抑,他声音沙哑,低声道,“你究竟是哪家姑娘?可曾婚配?”
女子抬头,脸色有些古怪,慌张行个万福,小跑着向反方向而去,拐个弯便逃掉了。
李仁背着手,压下自己剧烈的心跳,站空荡荡的小路上发了会呆,才慢慢回去。
他找到徐家总管要了坐席位置的图纸。
那一桌是没什么身份但官家府上得宠的妾室们的席位。
他翻开文书,里面写着详细名字身份,备注着谁与谁要好,谁与谁坐在一起。
只有一个名字,孤零零的,并没有什么备注。
“这是谁?”李仁拿着那页纸问管家。
原来是某个五品官的远房亲戚,前来投奔,被带着过来开开眼。
她并没什么认识相熟的女客,身份又不高,不好和别的千金娇客们坐一起,才被放在这一桌。
李仁嘴角绽开一丝笑意。
……
这一幕被绮眉远远尽收眼底。
包括烟花绽开那一瞬、姐姐脸上满足的笑、两人紧扣的手、李仁见到女子时的失神、以及李仁在烟花结束后,不顾姐姐,跟着那女子离席而去的身影。
这一切,让绮眉舒心快意地长出口气。
这才是男人本来的样子,不管多深情,都不过是爱偷腥的猫。
她费尽心思找来这女人,许下重金,只为扰一扰姐姐平静的生活。
最好能影响李仁的心智。
听闻李仁是个痴情种子,不顾京中礼法,将那没身份的野蛮女人带回京城,救她的命,还想娶她为妻。
虽然是传说,但无风不起浪,也有几分可信。
没想到,李嘉口中那个老谋深算、狡猾多智的哥哥也有这样痴 情的一面。
他也不想想,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坐在国公府的宴席上。
别说她,就连那五品官,都不够格能入这道门。
绮眉利用自己的身份,想办法把人带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