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明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可他脚步未停，神色未变，仿佛只是听到了一阵无关紧要的风声。
直到走到长亭外，他才缓缓转身，目光投向断崖上状若疯魔的雷浩，眼底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幽冷的淡漠，如同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我等着。但你要记好——被我打败的人，只会永远留在原地，成为我脚下的尘埃。你觉得，自己能例外？”
清淡的声音穿透崖风，直直撞进雷浩的耳中。那股俯瞰众生的威慑力，让雷浩的癫狂笑声骤然僵在喉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连血液都仿佛要被冻结。
说完这一番话，张明明再未回头，径直踏入长亭。亭内风动，衣袍扫过朱红亭柱，留下一道轻浅的残影，仿佛方才那番话，不过是对蝼蚁的随口警示。
鲜有人知晓，方才光雾炸开的刹那，张明明的指尖已凝聚起足以废人修为的灵力——那是他对姜临渊的承诺，是了结过往恩怨的最佳时机。只要灵力再往前递半寸，雷浩毕生苦修的武道根基便会毁于一旦。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他却生生敛了灵力。
不是心慈，而是他想起了灵泉秘境古阵中，谪仙剑君刻下的那行字迹：空间裂隙禁制，余寿不足二十载。更想起了那座沉睡万载、即将苏醒的“第二大陆”——万年前，唯有渡过九重雷劫的真仙，才有资格踏足的仙域圣境。
如今禁制松动，一旦第二大陆的强者降临，以龙国大陆当前的实力，怕是难以抗衡。
雷浩的天赋，确实担得起“天选之子”四字。三十岁前踏入半步万相境，将冰棱枪意修至小成，放眼整个龙国大陆新生代，能与之比肩者寥寥无几。若没有自己这个“变数”——身负《黄帝归元经》传承，甚至能施展失传的谪仙剑诀，雷浩本该是这武道界公认的新生代魁首，横扫同阶，受万人敬仰。
相遇即是宿命，强弱自有分晓。雷浩被他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看似偶然，实则是实力差距的必然。那时他满心都是为姜临渊讨回公道，可转念想到二十年后的危机，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剑尖抵在雷浩胸口时的那丝犹豫，便是他权衡后的结果。
如今的龙国大陆，天地灵气日渐稀薄，万相境大能已是凤毛麟角。
三大宗门的宗主卡在万相境后期、巅峰数百年，难有寸进；天相境巅峰，便足以在一方地域称雄。若不是苏瑶光意外降临，他甚至会怀疑，这世间是否还存有无相境修士。而雷浩，若能得到足够机缘，十五年内未必不能触及万相境；即便进展稍缓，也能稳固半步万相的境界，成为一方战力。二十年后，多一个万相境强者，龙国大陆的苍生便多一分生机。
这才是他放过雷浩的真正缘由。
可他也清醒得很——雷浩绝非善类。
方才那癫狂的嘶吼、扭曲的执念，无一不在说明此人睚眦必报。今日饶他一次，日后必遭反噬，无异于放虎归山。
“唉……”
张明明走到廊下，望着远处被风卷动的云海，轻轻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再无反悔的余地。方才对战时未下死手，此刻雷浩已脱离他的掌控；更何况，雷震宇等昆仑雷族之人就在一旁虎视眈眈，欧阳烈风作为武道大会主办者，也绝不会坐视他在众目睽睽下伤人性命。
“赢了还唉声叹气，难不成是觉得打得不过瘾？”
苏瑶光的声音清脆如铃，打破了亭内的沉寂。她快步走到张明明身边，目光扫过他的神色，眼底带着几分好奇。紧随其后，李星瑶也走了过来，眉头微蹙：“明明，你为何不趁机废了雷浩？你与姜老的约定，难道忘了？”
李星瑶知晓他对姜临渊的承诺，也清楚雷浩与过往恩怨的牵扯，见他放虎归山，难免心生困惑。
张明明在石凳上坐下，仰头合上双眼，缓缓吐出口浊气：“雷浩的悟性，不输于我。给他时间，未必不能成长为顶尖强者。”
“顶尖强者？”李星瑶挑眉，语气带着几分不解，“以他的性子，你今日饶他，他只会记恨你，难不成你还指望他日后对你俯首帖耳？”
“我从没想过要他俯首帖耳。”
张明明睁开眼，眸中迸发出一抹锐利的光芒，语气郑重得近乎肃穆：“我要他将来，为守护蓝星苍生而战。”
这话一出，李星瑶等人瞬间怔住，面面相觑，完全摸不透他话里的深意。唯有苏瑶光樱唇轻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隐约猜到，张明明定是知晓了某些关乎天地存亡的隐秘，否则绝不会说出这般格局宏大的话。
不等李星瑶追问，张明明已率先开口：“此事暂且不提，稍后我会亲自向姜老解释。该让你们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说。”
见他态度坚决，众人虽满是困惑，也只能按下疑问。唯有司马浩天眸光微凛，心中已然明了——他曾随张明明去过灵泉深处的秘境，听过关于第二大陆的秘辛，自然懂张明明这“纵敌”背后，藏着怎样的考量。
就在此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欧阳烈风大步迈入长亭，对着张明明拱手道：“张家小子，好身手！照这势头，此次武道大会的头筹，非你莫属了！”
张明明起身，拱手回礼，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欧阳前辈过誉了。此次大会藏龙卧虎，说不定还有悟性通神的奇才未显山露水，现在说头筹，为时过早。”
欧阳烈风松开捻着的胡须，伸手戳了戳他的肩头，打趣道：“我还真摸不透你——是真谦逊，还是故意装乖？连雷浩都被你揍得站不起来，这武道大会上，还有谁能压你一头？”
张明明莞尔一笑，摇了摇头，未作辩解。
也就在这时，整个天峰山彻底沸腾起来。方才众人只看到两人消失在光雾中，如今见张明明安然立在长亭，雷浩却仍瘫在崖边，胜负已不言而喻。惊叹声、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席卷山间，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