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莫闲没急着答，反而先瞟了眼张明明身后的李重山和夜无常，身上那股绷得紧紧的劲儿瞬间就松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眼皮耷拉下来，一下子就显老了，仿佛短短片刻就老了十几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沙哑得像破锣的嗓子开口：“挣扎有什么用？就孙家现在这点能耐，反抗不过是更丢人现眼罢了。”
孙莫闲心里跟明镜似的——且不说张明明背后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单是他身边的夜无常，就够孙家喝一壶的；就算只看张明明自己的实力，想在孙家横着走、闹完再全身而退，也跟玩似的。毕竟孙家虽是世俗顶尖豪门，族里最能打的也才刚摸到万相境初期的边，而他前天在武道大会上亲眼见过张明明的厉害——连传闻中能打过万相境中期的雷浩，都被张明明轻松打趴下了。就孙家这点家底，拿什么跟人家斗？
至于前天在武道大会上放的那些狠话，不过是死要面子，想给自己、给孙家撑撑场面罢了。其实一回到孙家，他就想明白了：主家早就把他们这分家当累赘扔了，根本不会管他们的死活。这种时候，张明明要想灭了孙家，简直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听到张明明的声音后，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不是拼命，而是怎么才能保住孙家——毕竟孙家传了一千年，绝不能在他手里断了根。
见孙莫闲这么干脆地认怂，张明明倒是愣了一下。他真没料到，传闻中嚣张得没边、死硬到底的孙莫闲，居然是这反应——难不成，对方真打算乖乖认输？
张明明盯着孙莫闲，心里琢磨着，可从孙莫闲那垂头丧气的样子里，又瞧不出半点装假的痕迹。这反倒让他心里没了劲，连继续逗他们的兴致都没了。
但孙莫闲和孙莫言是当年血案的主谋，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
“孙莫闲，你倒是挺会看形势。”张明明脸上的笑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能冻死人的冷漠，“你以为服个软，我就会放过你？”
孙莫闲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平得像一潭死水：“我没指望你放过我，只求你饶过我身后这些人——当年的事，他们没掺和。”
“大哥！”孙莫言听见这话，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慌忙喊出声。他性子本就嚣张惯了，跟沉稳能忍的孙莫闲完全不一样，哪能接受这种“自己送死保别人”的事。
“闭嘴！”孙莫闲厉声喝止，眼神像刀子一样利，硬生生把孙莫言到了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随后，他抬眼看向张明明，声音冷得像冰：“张明明，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的命你随时拿，我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张明明听见这话，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眼神变得深不见底，黑沉沉的眸子里，翻涌着能吞掉一切的杀气。
张明明的目光像钉一样锁在孙莫闲身上，任对方眼底的焦躁像野草般疯长，缠得人呼吸都发紧，才慢悠悠开口：“我只找罪魁祸首算账，其他人，我张明明不动。”
话落，他的视线扫过一圈孙家高层，心底却早有定数：人可以暂时放一放，但孙家这颗扎根世俗、吸噬国家利益的毒瘤，必须连根拔起。先前在姜家，那位手握重权的大人物说得明明白白——像孙家这种仗着势力横行霸道、拖国家发展后腿的“豪门”，留着就是祸患。
孙莫闲猜不透这层深意，只抓住“不动其他人”几个字，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了地，长长吐了口浊气，脸色终于松快了些。
沉默片刻，他像是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哑着嗓子开口：“张明明，我知道今天躲不过一死，这是我自找的。但有件事我必须说——当年的事，不是我要做的！是武道主家盯上了你母亲李星蔓，主家那位有权有势的公子，想把她抢去当修炼鼎炉，才搞出二十五年前邢家主脉满门被杀的惨事！”
他一股脑把当年的内情全倒了出来，不是突然良心发现，而是咽不下这口气——明明是主家下的命令，最后却要他和弟弟背黑锅。主家把分家当破布一样扔了，装得跟没事人似的，凭什么？以前他对主家忠心耿耿，可昨天被彻底抛弃后，心里的不满像种子般疯长；现在面对张明明的逼问，主家连个影子都没有，显然是铁了心不管他们死活。
孙莫闲彻底寒了心：既然主家不仁，那他也没必要再护着，干脆拉主家一起下水！
等他说完，张明明脸上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却没接话。其实孙莫闲说的这些，他早从姜临渊那儿听过，只是当时姜临渊不知道细节。如今孙莫闲把前因后果说透，他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无非是恨主家抛弃，想拉着主家一起倒霉。
武道大会上他没点破，是因为时机没到。要是当时就挑明，孙家主家、分家肯定会联手，虽说他不怕，但平白多了麻烦。所以他当时没吭声，心里却早有计划：先清掉世俗界的这些豪门，再正式进武道界，到时候找孙家主家讨公道，拿孙家当例子“杀鸡儆猴”，让整个武道圈都看看厉害。
这些盘算，孙莫闲自然想不到。见自己说了半天，张明明只笑不说话，他心里顿时发慌，后背悄悄冒起了冷汗。
张明明瞧着他这副慌神的模样，挑了下眉，语气平淡：“孙莫闲，别耍小聪明。我现在只找你和孙莫言，给邢家主脉死难的人一个交代。”
孙莫闲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惨笑：“哼……张明明，希望你说到做到！”
他回头扫了眼身后的孙家高层，又狠狠瞪了张明明一眼，突然抬手，一掌重重拍在自己心口。
“噗——”
鲜血喷溅而出，孙莫闲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眼神很快变得涣散，脸上满是化不开的不甘。下一秒，他高大的身子“咚”地砸在地上，再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