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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现在是真的清楚明白了。

这个天才少年的缺陷太大了。

他会算别人解不了的题,会做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但他不懂人情世故,更不懂与人相处……

这大概是因为周慧十几年来惶惶度日的原由。

虽然徐老三很用心的陪伴这个儿子,但也会受到周慧的影响,毕竟与他陪伴最多的,还是他的母亲。

徐子然听着“天才少年”几字,犹觉得刺耳。

以前他觉得那是他的光环,现在他觉得这是他的枷锁。

他摇头,“我不配……我现在双手沾满鲜血,弑父害姑,我不配苟合于世……可……我想让自己最后的生命有意义一些。

所以请许医生解惑。我现在除了认罪,我还该如何做?才可以让我的生命更有意义?”

许诺倒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觉悟。

想来也是正常。

毕竟他的脑子比别人好使那么多,有时只是一叶障目,待拨开这一叶,便明白了一切。

许诺仔细的想了想,便与他细说来。

他属于青少年犯罪,即使入了监狱,也会有学习的机会,只要他不放弃自我,终能找到自身的价值。

许诺与他说了很多很多。

他听得特别的仔细,甚至满眼感激。

事后没两天。

案子结案了。

徐子然是主要谋划者,判了三十年。

而徐染是被害者,又有精神病在身,杀人乃正当防卫,无罪释放。

而周慧是同谋,自然也判刑十年。

在登上囚车那天。

徐子然一直在等。

他知道错了,也知道自己错得极其的离谱,想要见一见父亲,和他说一声对不起。

可他想,或许他见不到他了。

正落寞的转过头之时。

一个声音响起:“等下!”

徐子然听着熟悉的声音,蓦地转过头,一眼看到曾经高大身躯伟岸的父亲这一刻好像苍老了很多。

他的参天大树,终究是老了吧。

徐子然不禁眼眶微红,看着他,哽咽道:“爸,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徐老三无力的点头,“许医生与我说了,我希望你不要自我放弃,用你的余生来赎罪吧。”

徐子然重重地点头,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问什么就问吧。”

徐老三看起来平静了很多,情绪也没有什么波动了。

徐子然的唇嗫嚅半晌,终于开口,“爸,我还能姓徐吗?”

他说着,声音哽咽至极。

同时也在问,我还是您的儿子吗?

徐老三木然的点头,“这是我给你的最的一个机会,徐子然,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许医生的一片好心!

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我知道!爸!”

最后那一声“爸”极其的洪亮,震耳欲聋。

徐老三听着,一如往常那般,满目慈爱的看着他,轻挥着手,“好好照顾自己,爸有空去看你。”

徐子然重重点头,泪流满面。

他注意到旁边的周慧,他轻推了推她。

周慧却是无颜面对徐老三,她侧身,捂脸痛哭了起来。

她悔。

她恨……

可没有机会了。

她错了就是彻底的错了。

徐子然知道周慧有多爱父亲,甚至爱得有些扭曲,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她才那么害怕失去,一直用各种各样的手段维护这个家。

徐子然从周慧的身上读懂了一个道理,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哪怕机关算尽,最后终究失去。

车走了好远。

周慧害怕此生再难见到徐老三,还是鼓足了勇气抬头。

可……

什么都没有。

他早就消失在了远处的尘土里。

周慧的心如刀绞。

无数次。

她都想一死了之,以赎罪,或许也可以让他记着她,到她的坟前上一柱香。

可她没有机会。

活着太痛苦了,或许也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她知道她只能接受,往后的每日都在痛苦与忏悔中渡过。

徐子然不会安慰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手笨拙的落到周慧的肩上,“妈……结束了……”

周慧看着儿子那般的平静,也知晓了他的所作所为,皆是受自己影响,自己没有好好的教育。

她的惶恐不安,还有各种行为直接扭曲了他的心理。

看着儿子。

周慧更是痛苦,趴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子然,都是妈害了你,都是妈……子然……”

徐子然却是一脸的平静,“我有自己的脑子,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妈,不怪你。

虽然往后我不能再去看这个广阔的世界了,但是在里面,我也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许医生给了我一 些东西,她和我说那些东西能帮助很多人,能让人类的文明更加的进步。

她说我要有兴趣,可以研究研究,如果没兴趣,下次她再换一些其他的来。她还说会给我带书,她让我不要停止学习的步伐。

因为这个伟大的世界,需要我们人类一步步的去征服,开拓,发展。”

周慧听不懂。

可她看到徐子然眼里有关,她便知道他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她会情不自禁的想到,如果没做错这一切,他是不是可以像许诺有那么大的成就,万人景仰。

她悔啊。

痛啊。

恨不得让自己以死赎罪。

周慧只能无奈的拉着徐子然的手,痛哭。

徐子然也没作多安慰,毕竟只有把情绪发泄出来了,才会压在心头一直难受。

车缓缓地远去,消失在了尘土里,各自都去追逐了自己的故事。

虽然这一切尘埃落定,有的人远去了,有的人却难以走出阴影中。

许诺看着偶尔失神的徐染,眼里全是心疼,“小染,出去晒晒太阳吧。”

已是初冬。

京市已经被冷空气包围,初雪可能要来了。

院里的最后几片黄叶都落叶,光秃秃的枝头,让徐染徒生了悲伤。

许诺这几天不怎么来。

想来徐染可能每天都在屋里过着这样的日子,她有些心疼,所以想让她去走走,去看看红墙上的腊梅。

徐染转过头,却是在笑,“许医生,不用了,我很好,我没事。”

“你近来在忙什么?”

许诺见她发呆,桌面上的书本未动,素描纸上勾了什么线,可能只勾了两笔,所以看不出来画了什么。

徐染看了看自己的素描纸, “本来想画画母亲的模样,可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怎么也想不起来母亲的模样了,所以就作罢,坐在这里,一直思索着母亲的模样。

可……越是想知道,越是想不起来。”

这些年徐染过得浑浑噩噩,乱七八槽的,一些记忆便在她的脑海里模糊了。

许诺却说,“她活在你的心中,想不起来,便不画了。你想不想做点别的事情?”

徐染一脸的茫然,她还能做什么?

她现在出门,很多人对她指指点点。那些肮脏的东西一直在她的身上,怎么也洗不去。

所以她不想出这个门。

许诺便知晓她还是难以走出那个囹圄,毕竟这个年代只是在外牵牵小手,就要被骂,更何况……她被人那般的污辱。

这可能是她一生都磨灭不去的痛苦。

许诺说:“我缺个人,你愿意来帮我吗?”

徐染转过头,笑得灿烂:“我笨手笨拙,怕是帮不了许医生什么。我……怕是不行……”

“我说你行,你就可以。”

许诺有意想帮她,不让她在囹圄中作茧自缚。

“那我能做些什么?”

“记录病人医疗案,建立成档,成册,方便病人下次复诊的时候查询。再就是几个厂子我每月都会过去一趟。

以后你和我一起去,也能帮我分担分担。”

徐染的唇动了动,想了半天又说,“许医生,我知道你想帮我。可我不想给你带去麻烦。

我走到哪里都能引起人的关注,指指点点,我怕……影响你的名声。”

“那是因为你在意,所以才会听到这些声音,你和我试一试,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

人生还那么长,我们总归要活下去,还要好好的活着,是不是?这般的去在意别人的目光,言论,那我们活得多累。”

徐染都明白这些道理,只是不太愿意走出去。

对上许诺那双认真执着的双眼,她咬了咬下唇,她想试一试,她不想自己的人生便如此的一塌糊涂了。

许诺点头,又给她开了一些药,“呐,你自己把自己的病历按这个方式整理成档。

病多久,用了什么药,多久有了效果,有什么副作用。”

徐染翻看了许诺之前整理的册子,被她写的字吸引了,好好看,簪花小楷。字字如花,字如其人,人如花。

许诺看她看得这么入迷,打趣,“你想看看我的狂草吗?”

徐染眼睛一亮,“许医生还是书法爱好者?”

“闲来无事,写了打发时间的,也能静心。”

许诺说着,从自己的药箱里又拿了一些东西出来,给她看。

徐染看着那些漂亮的字跃然于纸,她不由得心生了羡慕。

许诺就知道她对这些有兴趣,一个能画出好画的人,自然喜欢漂亮的字,正好她就有这么一个小小的爱好。

其实她沉醉在悲伤中,不过是因为没有找到人生的目标,也没有找到可以舒缓情绪的事情做。

以后有事做,她便不会再想起那些事情。

京市有头有脸的人那么多,过不了多久,便有其他家的八卦掩盖了她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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