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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鱼双手撑着屋脊,双腿直直的伸展开,不怎么痛快的左右晃动着脚踝。

“皇上目前还没有下旨调动我与叶景名的职位,或许是有意想让我查查太子毒杀一案。”

傅青鱼皱眉,“我今天去小饭馆正好遇见了李大哥他们在那边吃饭,他们说刑部和大理寺已查了两个多月,案子却丝毫没有进展,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屠川和曹文弘这两个云家一派的官员消极怠工,而姜大人和稀泥,既不想得罪皇上,也不想得罪太后和云家。”

“如此一来,太子被毒杀一案除了刑部的贺睢当真在查案之外,其他人都在摸鱼。”

“皇上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却想让你来查此案,是何用意昭然若揭。”

皇上让谢珩来查太子被毒杀一案,无非就是想借谢珩背后的谢家来对抗太后和云家罢了。

云家和谢家虽然算不上走得多么亲近,但世家之家该有的来往和应酬从来不缺,表面上的关系一直也维持的不错。

皇上若是当真让谢珩来查太子一案,便是想让谢家和云家翻脸。

“大人,你要接这个案子吗?”傅青鱼严肃了神色,从心底的真实想法而言,她不希望谢珩接这个案子。

“你希望我接吗?”谢珩不答反问。

“不希望。”傅青鱼实话实说,“若只是查案还太子一个真相也就罢了,但皇上这是明摆着要利用你。”

谢珩一笑,牵过傅青鱼的手握进掌心之中,“那便不接。”

其实谢珩刚才说的已经算保守。

今日进宫,皇上后来单独留下他,几乎已经明示了想让他查太子之案,其实这话也是皇上在试探,皇上希望他们谢家能明确的战队。

不过他当时假装未听懂,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其实接不接太子被毒杀一案于谢珩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接,他也不会真如皇上算计那般就此将谢家和云家推向对立面。

不接,他也有理由向皇上解释,皇上也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只是阿鱼如此坚定的希望他不接,谢珩听了还是很高兴的。

阿鱼这是担心他呢。

傅青鱼不信,“真不接?那皇上面前你如何说得过去?”

“我从朝州城出发回中都时寒症便没有好,又经历将近二十天的长途远行舟车劳顿,今日进宫觐见都险些当殿晕倒,回到家中之后紧绷的神经放下来,寒症再次复发,当夜便发起了高热,烧的呓语不断,如此一来还如何查案呢?”谢珩笑着说出自己的盘算。

傅青鱼的神情瞬间豁然开朗,“原来你出城之后依旧装病,不仅仅只是为了回中都面圣时能够博取皇上的怜悯,免于责难,也早为太子一案做了这么一层准备。”

“你早就猜到追查太子被杀一案会陷入如今的僵局,皇上必然会希望你来破此局面。”

“大人,你当真是一只老狐狸啊!”

傅青鱼说这话绝对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感叹。

谢珩每次的一个举动,就好似在棋盘上下棋落子一般,真正是走一步看无数步,等旁观者或是局中之人反应过来时,浑身都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谢珩笑笑,他之所以能预测到中都如今的局面,不过是因为他对中都的局势,以及如今朝中为官的这些官员的派系和他们为官的态度都足够了解罢了。

傅青鱼又道:“不过若是大人不接这颗烫手的山芋,皇上最后会抛给谁呢?刑部侍郎贺睢吗?”

“奉云查案确实秉公执办嫉恶如仇,贺家也是中都的世家之一,确实可一用。”谢珩有一点没说,贺家的势力比起太后和云家而言,到底还是差了太多。

而且皇上若是当真觉得贺睢可用,便不会在谢珩刚一回中都便言语试探谢珩的态度。

谢珩思索着,嘴角的笑容忽然一顿,渐渐敛了起来。

若是无法寻找一个世家官员来追查太子被毒杀一案,与太后和云家抗衡,那皇上便只有选一个敢查此案,能查此案,并且有能力破案,而且破案之后便是死了也无足轻重之人。

而皇上又不止一次的向姜大人求证过阿鱼验尸破案的能力。

“大人,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突然就变得难看起来了?”傅青鱼发现谢珩变了脸色有些疑惑,“可是屋顶的风吹得你不舒服?那我们下去。”

“不是。”谢珩拉住傅青鱼的手,“只是突然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傅青鱼坐回去,“你不接案子,皇上会做另外的选择?”

谢珩颔首,转脸看傅青鱼。

傅青鱼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

谢珩伸手替傅青鱼擦掉额角上的一点黑灰,傅青鱼自己也抬手擦了擦,“刚才上屋顶时候在屋檐的一角碰了一下,应当是那时碰脏了。”

“嗯。”谢珩给傅青鱼擦干净了额角也没收回手,手指后落摩挲傅青鱼的耳廓,这是他以前就很喜欢做的一个动作。

那时在秋离山的竹屋之中,两人待在一起,傅青鱼就发现谢珩想事情的时候总是无意识的摩挲她的耳廓,不带任何的欲念,只是下意识的一个亲近的举动。

傅青鱼一笑,拉下谢珩的手,“想何事呢?”

谢珩这才回神,“太子被毒杀一案我需得接下。”

“为何?方才不是才说不接吗?”傅青鱼不解。

“我又仔细想了想,等我调任去户部,便不能同你一起查案,此案便可能是我们一同查的最后一个案子,还是接了吧。”

傅青鱼不认同,“你想知道案子调查的进度,我每日都跟你说便是。而且我们每日都可以见面,也不必非得查案也在一起。”

谢珩挑眉,转脸盯着傅青鱼看不说话了。

傅青鱼被谢珩看的心虚,不由的抬手摸了摸鼻子。

“阿鱼,原来你早就已经想到了。”谢珩自然了解傅青鱼,她只需要做一些小动作,他便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傅青鱼自知理亏,但还是要为自己辩解,“这对我而言也是机会嘛。”

谢珩无奈的看她,“你早就想到如果皇上在此案上无法得到世家的支持,便只能做另外的选择。你想通了其中关窍,加之我方才提起皇上不止一次向姜大人打听你的勘验的能力,你便明白,你会是皇上的下一个选择。”

傅青鱼陪笑装傻,“原来我在大人心中这般聪明。”

“琼海之中有一种鱼,你可听过?”

傅青鱼直觉谢珩这话后面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但架不住心中依旧有些好奇,警惕的盯着他问:“什么鱼?”

“笨头鱼!”

“怎么可能有鱼叫笨头鱼这个名字。”傅青鱼炸毛。

“不是笨头,我就在你身边,为何还要想着自己独自去面对?”谢珩屈指在傅青鱼的额头敲了一下,“我看就是笨头。”

傅青鱼抱住自己额头翻白眼,“那你自己不也没说又打算重新解下案子的真正用意嘛。”

“谁说那不是我真正的用意?”谢珩瞥傅青鱼,“与你一同查的最后一个案子自然具有不一样的意义。”

傅青鱼怔住,谢珩无奈的看她一眼起身,“既决定接太子被毒杀一案,那便要做些准备。我回去与祖父商量商量。而且出门几个月未归家,祖母和母亲也在家中等我。”

谢珩来小院本是想跟傅青鱼打个招呼便走,没曾想遇到他们刚好开火锅,秦瑾鹞又邀请他一并用饭。

对于未来的岳母,谢珩自然是要讨好的,只得现在回去向祖母和母亲请罪了。

“我送你。”

“一路舟车劳顿,就别再跑了,早些休息。”

傅青鱼将谢珩送到门口,看着马车走远了才回去。

而此时的杜府内,叶景名忙完手头上的差事,星夜乘小轿来见杜宏博。

杜府守门的老仆自然认识叶景名,见是叶景名登门也不必去禀报便放了叶景名进府。

杜宏博虽位居宰辅之位,名下门生无数,家中宅院却甚为清寒。

宅院还是当初先帝所赐,四进的院落在外面看着阔气,实则内里清贫如洗。

绕过影壁,看见的也不是造设的景致,而是自家种的蔬菜,后院之中更是养了许多家禽。

叶景名对于杜府的布局十分熟悉,径自朝书房的方向而去。

杜老夫人端着喂鸡鸭的竹筛出来,正好撞见了叶景名便笑着停下了脚步。

叶景名也停下脚步,叠手躬身行礼,“九如拜见师娘。”

“你老师在书房之中,去吧。”

“师娘这是要去喂后院养着的鸡鸭吗?给我吧,我去喂。”叶景名伸手。

“不用。”杜老夫人笑着躲开叶景名的手,“你这般晚还来找你老师必然是有重要的事情,就别耽搁了,快去书房吧,也省的一会儿从鸡鸭圈里出来粘上一身的味儿。”

杜老夫人笑着,便端着竹筛走了。

叶景名站在原地,等目送着杜老夫人绕过回廊,遇见了来接她的老仆一并去了后院,这才继续往书房走去。

杜宏博在书房之中看文涵,门口的老仆见到叶景名笑着唤了一声,“老爷知叶大人今夜定然会来,快进去吧。”

老仆将门推开。

叶景名进了书房,杜宏博对着烛火将手中的文涵举的远远的。

“老师。”叶景名站定行礼。

“九如来了。”杜宏博放下手中的文涵,笑着道:“年纪大了,眼睛就不好使了,越是近的东西越是看不清楚。”

“学生先前听人说东域那边有海外之人漂洋度海入大离做生意,他们带来了一种琉璃镜片,可使目力短视之人看清事物,想来反之亦然可行。”叶景名闻声道:“学生已托人打听,若有琉璃镜片的消息,便为老师寻来。”

“琉璃镜片,何等珍惜之物,价钱定然不斐,你就别花这个银子了,我现在这般将东西拿远一些也能看清楚。”杜宏博清贫一生,哪里舍得花这个银钱,“不提这个了,说说你此次的赈灾之行吧。”

叶景名细细说了此行赈灾发生的种种事宜,杜宏博听完眉头略皱了皱,“你说谢珩在朝州入狱之后就彻底病倒了,且一病不起,将赈灾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你一人统管?”

“是。”叶景名点头,“学生觉得蹊跷,去谢大人抓药的药铺询问过,药铺的人说谢大人身边的随从是拿了药方直接去他们药铺抓的药,确实是治寒风的。”

“只是抓药,并未请大夫诊治?”杜宏博又问。

“未有。”叶景名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学生以为即便是病了,吃几副药也该见效了,如何就能一病不起了呢?”

“谢珩病这么长时间确实病的蹊跷。”杜宏博点头认同,心中默默的思考着。

“学生听闻谢大人去岁也曾染过一次寒疾,也是这般来势汹汹,最后还去宁州养了几个月方才痊愈。若当真如此,此次谢大人寒疾复发病的厉害一些,倒也并非没有可能。”

“谢珩去岁哪里当真是寒疾严重,需得养那般久。”杜宏博压低了声音,“谢珩之所以借养病之由去宁州,便是得了皇上的命令秘密调查蒙北王谋逆叛国的证据。”

叶景名惊讶,“所以证明蒙北王谋逆的那些证据乃是谢大人收集而来?”

“那便不知了。总之最后蒙北王府遭了难,谢珩也终于回了中都。”杜宏博皱眉沉思,“此子深得他祖父谢德海的教诲,又拜于柳修竹门下,如今已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势头。”

“此次赈灾之行他卧病在床十有八九也是故意为此,只怕有其他的谋算。”

叶景名不解,“他谋算什么呢?”

杜宏博现在也未猜到谢珩在谋划什么,不过心中对谢珩的警惕已经提了起来,“我们现在猜不到他在谋划什么,那便盯紧他,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九如,此行赈灾皇上对你的表现十分满意,依我看应当是要升你的职了。这段时间你切记谨言慎行,莫叫有心人抓住你的把柄借题发挥。”

“学生明白。”叶景名颔首应下,“时辰不早了,那学生就不打扰老师休息了。”

杜宏博欣慰的点点头,目送着叶景名离开。

第二天正好有朝会。

朝会过后,开元帝便单独召见了谢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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