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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来仪(41)

“皇祖父,孙儿来了,没事了。”林雨桐笑的一脸的谦卑:“您身上还有伤,歇着吧。”说着,就看向跟在后面的添福,“你也是宫里的老人了,陛下身边没有贴心人用,你过去支应支应。”说着,就顿了一下,“哦!对了!请皇祖母。有她老人家看着,我也放心。”

不光叫他自己的人看着,还专门请了皇后来,不知道是想叫皇后看着皇上呢?还是连皇后一并被看管了?

宣平帝眯着眼睛,上下打量林雨桐,然后又看向武安王。正要说话,冉耕就道:“陛下,臣这么多年不见陛下了,搁了一肚子的话要跟陛下说……”

看着站在大殿上,身体瘦弱面色也有些不好,但依旧行动自如,从密道里的台阶上来,依旧面不红气不喘的冉耕,宣平帝心中讶异。

就算是冉耕当年不失踪,可依照他的身体情况,他也活不长。

那时候怀疑冉耕偷盗了至宝,原因就是如此。没有人能在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之后还能坦然。如果给冉耕一个机会,能延续性命,他干不干?

谁能保证他就一点也不动心?

当时恰好冉耕就失踪了,他能不多想吗?

可如今再看活的极好的冉耕,宣平帝心里就不由的怀疑了,当年真的冤枉了冉耕了吗?

只怕未必吧。

本来早该死的人好好的站在眼前,他是靠什么活着的。

如果不是依靠药,那是依靠什么呢?

要是这么想下去,就不由的想到……当年,他应该还是得到什么别的好处了。

现在,自己的身体跟冉耕当年,是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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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怕死?

不怕死就不会想着长生不老了。

哪怕不能长生,但谁不想个延年益寿长命百岁,若是能无病无灾到寿终正寝,那也是福气。

说实话,人间帝王富贵无双。可这些年,真的就富贵了吗?

一顿八道菜,一年十二身衣裳,是要吃龙肝凤胆了?还是要穿金缕玉衣了?

都没有!

可就连这一切,今儿也差一点就失去了。

收敛心神,就见冉耕眼神殷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添福伸着胳膊,要搀扶他起身。

宣平帝放心的起身了。太孙是来勤王救驾的,这是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的话。既然如此,他就万万不会做出自毁承诺的事。

皇上就这么走了。

武安王到底该如何处置,您倒是说句话啊?

全由着东宫来处置吗?

在这些大臣看来,武安王这个逼宫,闹的更过家家似的。在太孙现身之后,他们压根就不信武安王能翻起浪来。

可武安王不这么看,他手里的兵刃并没有放下,还指着陈擎苍,眼睛却看着一圈已经收了兵刃的禁卫军:“你们倒是对太孙忠心耿耿。可惜啊,这个太孙,他是假的!”

假的?

“因为我是假的,所以你才带兵逼宫的?”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林雨桐神色如常的接过话,带着几分好奇的十分平静的问了这么一句。

武安王一愣,这话能这么问吗?“谁……谁带兵逼宫了?这不是进宫勤王吗?”

“哦!”林雨桐朝里指了指,“那就是皇上错了?”她压低了声音,“他老了?他糊涂了?他老到分不出好赖来了?”这话说的像是在咬耳朵,但耳目聪明的都听见了。一个个的头上都冒了汗,朝后殿看去。

事实上什么也看不见,众人这一愣神的工夫就听得武安王厉呵一声:“你放肆!”

这是呵斥太孙的!

林雨桐笑了笑,紧跟着面色一整,“武安王,谁在放肆?”

“你若是太孙,本王自然是敬着你的……”他呵呵冷笑,“可你究竟是哪里来的野种,混淆皇家血脉……你该死,陈家更该死!”

“谁说我不是皇家血脉?”林雨桐举起右手:“我对天发誓,太子林平章若不是我的生身之父,太子妃陈氏若不是我生身之母,便叫我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说着,放下手来,看向武安王,“我敢发下如此重誓,而你,可拿的出确凿的证据。当然了,若是你觉得我的誓言不能取信于你,那么,陈阁老,你可敢发誓,告诉他们,我是谁?”

陈擎苍看向林雨桐,眼里颇有深意。沉默了良久之后才道:“她确实是太子与太子妃亲生骨肉。老夫以陈家列祖列宗起誓,以陈家宗族数百口族性命起誓,老夫之言若有一字不实,就叫我陈家人死族亡!”

这誓言叫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狠呐。

这狠劲,恰好说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太孙是太子和太子妃亲生的,这事假不了。

就有人喊:“王爷所言,可有证据。若无证据,在这个时候信口雌黄,王爷啊,您这是要乱了天下啊。”

又有人道:“仅凭一个陈家的姑娘……就说太孙是假的。看看您盯的这事。”说话的人就低声道:“一个姑娘不在家里住,对外没说……这是什么稀奇事吗?”还不兴谁家有点丑事了?比如,跟别人私奔了或是怎么的了。对不对?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是件丑事,也确实是不好听。可你拿着这样的事借题发挥,这就有些下作了。

谁说不是呢?

一个太孙的身份都叫人怀疑了,可为啥被怀疑了呢?

还不是从小就被送到了北康。

你说能叫北康来证明太孙是太孙吗?若是不能,这不是欺负人吗?这会子还得证明自己是自己不成?

武安王面色犹疑:难道王妃弄错了?

林雨桐轻笑一声:“您拿不出证据来。但是……我这里却有证据。不光有证据,如果需要,也可以请人证来。”她朝林谅招招手,林谅递过来一沓子纸张来,“武安王,这是你的王妃之前与昊元子接触的证据。昊元子告诉她说,他是北康人。而王妃是在明知道对方是北康人的前提下,愿意跟他合作的。这是昊元子的口供,你可以看看。”说着指了指林谅,“好多份,发下去,大家都看看。王妃跟昊元子的合作都包括了什么,都仔细的看清楚。”

陈擎苍就看向武安王:“之前当着陛下的面语出不敬,这么多人听着呢,王爷转脸却不认了。如今呢?您还有何话说?处心积虑谋划今日之局,武安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武安王手里的剑早在前一刻就掉了,“这事……这事……本王并不知情?”

他是真不知情的。

可这话谁信?

林雨桐就道:“叔王,我叫人送你回王府吧。要是没事,先别出来了。等皇祖父和父亲发落吧。”

武安王面色一变,朝外看去。

“别看了。”林雨桐笑了笑:“西山那边来不不了。”她指了指外面,“阴太师抽调彭城、徐镇、寿春镇、扬营、狼山镇、福山营、京口左营、右营、奇兵营、镇山营、常熟营、北湖营、高资营等近二十营,赶往京城了。最早的之前已经到了,最晚的明早之前也能赶到。”

“不可能!”武安王从怀里掏出虎符来,“没有兵符,他如何调兵?”

没有虎符啊?

没有虎符,但是阴太师有银子啊。

明年的军饷该发了,可如今入了冬了,户部一点动静都没有,兵部去户部催军饷,已经变成了由专人负责的日常事务了。

虎符调兵了,他们得动的。

可接到命令的同时,也接到了内阁的公函。

军令不可违抗,所以他们来了。但来了归来了,进城以前就被阴太师给拦住了。

阴太师是谁啊?

你说有调令,要进京。人家阴太师就会告诉你,调你们进京是假的,为的不过是一桩案子。

什么案子?

你们吃空饷事发了,以往借的兵可能是西海和北康的奸细。怎么?不信?老夫能为这个跟你们开玩笑吗?这是开玩笑的事吗?

可再是大案要案,也不能这么戏耍咱们吧。这不是烽火戏诸侯吗?

还烽火戏诸侯呢?那老夫告诉你们,你们拿到的虎符是假的,是有人伪造的,你们差点就上当了,你们还敢说是烽火戏诸侯吗?

什么?兵符是假的!

阴伯方这话也不是空口白话瞎说的,宣平帝当年拿到兵符之时,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曾用利刃在虎符的背后,划下了一道痕迹。不显眼,但是肯定是有的。帝王剑的剑口,有个小小的豁口,就是当年皇帝用它刻虎符而留下的。用陛下的话说,这天下万物之上,都得有他的痕迹。

这事知道的人也就那么三五个。活着的,也就剩下他跟皇上两人了。

倒模是能倒出模具来,但是想把这个划痕复制出来,只怕不能的。

阴伯方就说:“除了暗扣能扣住,扣住之后,这虎符背面的划痕,还必须吻合。不信,你们看看你们手里的虎符……”

果然,每个背后都有一道浅浅的划痕。

当年皇上着急各地驻军,也确实是将兵符收上去说是观赏过。可观赏的结果是大部分将领被收缴了兵权,转眼就走马换将。这是宣平帝登记之后办的最利索的一件事,至今都为人所称道。

但他们从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陆续来的几个人没了主意,不敢不听命令,也不能不听命令。进了这里,好像出去不太容易啊。

这会子这些人不是想着兵符的真假,而是琢磨着:阴家估摸要谋反。

不管别人怎么想的吧,阴伯方只问阴成之:“你们怎么确定陛下会下传位诏书?”

阴成之反看阴伯方:“我们不确定啊?但是想来冉世叔的本事,您是知道的?”

阴伯方面色一变:“你怎么敢叫他去?”

阴成之莫名其妙:“这是我跟太子的意思?怎么?有什么不妥当?您放心,我们并没有勉强冉叔父。”

这不是勉强不勉强的问题啊!

阴伯方叹气:“耘之不是为父,他的性子本就有些乖戾。冉家上下又惨死。成之啊,你说,换做你,你可肯甘心?”

自然是不甘心的!

可冉耕这段时间在太师府,低调简朴,谦和大度,浑身上下又是一派的平和。根本看不出有丝毫的戾气。

“您是不是看错了?”嘴上这么问着,但阴成之面色却不由的有些难看:“您有什么话,就往明白的说。说到底,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他一副残躯,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阴伯方缓缓的闭上眼睛:“那你可太小看冉耕了。他……不论他想做什么,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再有,不要总说什么天意如何?冉耕要是一个真看中天意的人,他又为什么要干逆天之事。早在年轻的时候,他就说过,所谓的天便是道。天不可寻,但道却无处不在。他的道是什么你可知道?”

阴成之摇头:“不知。”

阴伯方就笑:“我也不知。”

“谁知?”阴成之赶紧问了一句。

“只有天知道。”阴伯方说完,就抚着胡须哈哈大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阴成之气的拂袖而去,这个时候还开这种玩笑。

阴伯方却在后面喊道:“你急什么。既然你觉得天意不可改,天意便是林家的那位‘太孙’。那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想来就是耘之想逆天而行,也无损她分毫。”

阴成之脚步一顿,气的朝阴伯方直瞪眼。转身却叫了十几个统帅将领,“想要军饷,就带着你们的人,跟我走!立刻!马上!”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话说的?怎么就跟他走了。

阴伯方站在屋檐下,负手而立,就是不说话。

就有个络腮胡子的,是京口左营的统领,他一咬牙:“奶奶的,管他的球去咧!兄弟们都快连稀的都喝不上了。家里有老有小的,不都是卖命吗?给谁卖不是卖!只要把银子给足了,我这一百多斤就撂出去又咋的了。”说着,呼哨一打,“牵马,整军,出发!”

一人动,三三两两的就有跟着的。

听着马蹄声走远,阴伯方回身看着自家孙子:“你就不担心?”

“我信天意。”四爷看着阴伯方笑了笑,说了这么一句。

天意?

哪里真有什么天意?

自家孙子明显就是对那位太孙极为有信心吧。

阴伯方觉得心酸,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道:“那你不跟着你父亲回京城?”

四爷就看阴伯方:“要紧的事不是还没办吗?”

阴伯方看向自家孙子,然后一下子就笑开了,这次是真放心了,自家孙子确实比他老子更聪慧几分。

以为将这些统领调离了就是完成了差事?错!大错特错。这才只是开始!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而已。

可自诩为聪明的那个孽障,不也没看懂吗?

也好,走了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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