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森林。
把不留与安妮留在车上，我们三人跟着空中飞行的九蓠，沿着经幡小道一路过来。
“小八哥，这里有岔路，该走哪条？”
君迁仰头看向半空中的黑点。
九蓠展开翅膀俯冲下来。
“右边去树葬，中间去...哪，忘球了，左边，左边，黑森林。”
言毕，已率先飞向左边。
“不是只有天葬吗？”我在这方面的知识，真是很浅薄。
羽涅走在我身后，娓娓道来：
“天葬只最其中的一种丧葬方式，还有水葬、土葬、塔葬、树葬与火葬等等。
人死后，我们是说入地狱，西方认为升天堂，这里则认为灵魂可以不灭，并轮回往复。
天葬为最高葬仪，塔葬为最高规格葬式。
树葬是一周岁就夭折的孩子，用小棺材或木盒装殓，也有用布裹，挂到树上，希望孩子轮回后能像大树一样茁壮成长。”
“呵”君迁挑挑眉，“羽涅，你是个大夫，竟连这些也都知道。”
羽涅跨过一截横在路中的枯木，
“一路过来，恶补了一下风土人情，宗教信仰等，以免因不知而不小心犯忌讳。”
此时，我们已立足于碎石杂草地面，眼前是一片原始森林。
“跟我走。”九蓠一头扎进森林里，马上要见到老朋友，它有些得意忘形，在半空直嚷嚷：
“老伙计，九蓠来了哦。”
进入森林，道路变得难走起来，这里应该从未有人来过，参天大树间是半人高的灌木丛。
九蓠自顾自叫嚷着飞去森林深处。
羽涅在路边扯来几根结实的草藤，分了几根给君迁。
蹲下身，将草藤缠绕上我的脚踝，不明就理，我本能地把脚挪开。
“别动，把裤脚绑上再进去，防蛇钻入裤管。”
我的两条裤管口绑好，他才开始给自己绑。
君迁自己绑好后，又去找来三根枯枝作木棍使：“用这个拍打两边草丛，先赶跑它们。”
我们三人继续前行，君迁在前开路，我居中，羽涅压后。
“繁缕，你是从哪里买来的这只小八哥？”
君迁瞥一眼九蓠飞走的方向，没话找话打发无聊。
“是不留从田里捡回来的。”
他闻言，脚步戛然而止，转过身来。
我正埋头看路，跟着他的步子走。
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后面的羽涅及时拽住我胳膊，责怪道：
“你小子，好好走路。”
君迁转回身，继续前行：
“它这样子哪是小八哥呀，简直就是只神鸟，还能与人对话。
骂起人来，麻溜顺，把语言天赋发挥到了极致。”
君迁用木棍拍打前方杂草，开出一条可以通过的小路。
“繁缕，这些都是你教它的吗？”
我停下步子，回过头，眸含询问，对视上羽涅抬头望来的目光。
他眸色深沉，读懂了我的意思，朝前扬扬下巴，让我继续走，代我回答：
“它不用人教，身体里住着一只鬼。”
“什么？”君迁脚步不停，仅是瞠目咋舌地回过头，瞟向我与羽涅。
眸眼里写满不可置信。
“呃，说起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为了九蓠的安全，这事自己知道就行了。”
“这是当然，大可放心。”君迁听完羽涅说的话，决然回应。
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繁缕，你不害怕么？”
“怕什么，九蓠是只好鬼，从不害人。”
他转过身，伸手探来。
躲闪不及，温热手背已贴上我额头。
“嗯，幸好有温度，不然我还真以为你是小倩嘞。”
我拍开他的手，甩他一个白眼：“我是小倩，难道你想当宁采臣么？”
“呵呵，想，想当。”他在前面傻乐。
羽涅的木棍越过我身侧，拍到君迁胳膊上：
“想得美，好好看路，别等下真有个小倩出来，把你掳走，我们可没法救你。”
我们三人说笑间，已走出密林，满地的黑色石头呈现在眼前。
“难怪这里会叫黑森林。”君迁叹道。
“三个瓜脑壳，咋走得这么慢，上师可没那么多时间来候着你们。”
空中，传来九蓠的公鸭嗓子，说完它调头飞向远处的那个白点。
在黑石丛中前行，白点逐渐展现出完整轮廓，是一座四方形的白塔，四根经幡绳从塔顶延伸到塔座的四个角。
白塔旁是两间似庙又非庙的小木屋。
到了近前，九蓠停在塔顶，用鸟喙捊着羽毛。
“绕塔顺时针转三圈。”
其实，无需九蓠点拨，我们三人已在绕着白塔转起了圈。
“黑炭留下，茵茵与假道士跟着我走。”
九蓠展开翅膀，飞向空中。
君迁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双手，再将疑惑的眸光从我的脸，移到羽涅脸上。
后者勾起唇角，抬手回指他。
君迁这才明白过来，九蓠口中的黑炭是指自己，对着空中的那道黑影，不服气地嚷道：
“晕，我哪里黑了。”
既而，又望向羽涅，“你啥时成了假道士。”
这时，小木屋里出来一位中年喇嘛。
把我与羽涅迎进屋子，我们随着喇嘛穿过木屋走向后院木栅栏。
离开小木屋，沿着山道一直下行，没一会儿便来到山脚下。
一块高高得秃石上，盘腿坐着一名枯瘦如柴的老年喇嘛，褐色的皮肤薄如纸，裹住骨头架子。
九蓠停在一块低矮的石头上，与他正闲聊。
“老伙计，你这一世怕也活了两百岁吧？”
老年喇嘛垂目，结着法印，双片薄唇未见动，却有声音传出，音色洪亮似壮年，并不显孱弱。
“是啊，这一晃就该进轮回了，你这都有多少个年头，没来看过我了啊。”
“呃，现在这身子飞不了太远，你看这一有机会，不就来了么。”九蓠讪讪着。
“是给我带麻烦来了吧。”
说完，猛然掀起眼皮，两道精光宛若闪电，径直投向站在一边静候的我与羽涅。
“两个憨包，木脑壳，杵着干嘛，快跪下给上师行大礼。”
九蓠尿急般抓狂，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
我与羽涅赶紧屈膝下跪，匍匐在地，上师如炬的目光带着炙热，直照我们头顶，百会穴似有股热流涌进。
黑，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能吞噬任何光亮的黑暗。
我的右手被人牵着，十指相扣，身子悬空在黑暗里，似在前进，又似在后退，四周除了黑，不见任何参照物。
“想要破咒，得去到初始，解决根源，诅咒方除。”
上师的声音在黑暗里萦绕，在头顶，脚下又仿佛在身边，每个字宛如梵音直坠心底。
“别怕，我在你身边。”手被用力的攥了攥，耳侧传来羽涅的磁性声音。
不知在黑暗里飘荡了多久，猛然，炫目的白光猝不及防的当头罩下。
条件反射，我本能地抬臂护住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