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耳边尖啸。
纯灵公主感觉自己像一片无根的落叶,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裹挟着。
脚下的瓦片时而传来轻微的碎裂声,身后的世界正在急速远离。
她整个人几乎被杨锋铁箍般的手臂揽在怀中。
夜风掀起她散乱的长发,有几缕发丝调皮地钻进他微敞的衣领,也拂过她自己的眼睛,带来细微的痒意。
这个认知如同又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纯灵早已混乱不堪的心神上。
身后那石殿方向隐约传来的、建筑物倒塌的沉闷余响,空气里残留的、令人灵魂战栗的狂暴灵力波动,还有绝风那声震动半个王府的暴怒咆哮……这一切都无比真实地告诉她,刚才那短短时间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真的做到了。
从那位凶名赫赫、连凝心姐姐都难以匹敌的十八路王绝风手中,把她抢了出来。
难以置信的震撼如同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随之涌上的,是劫后余生的、几乎让她虚脱的强烈后怕。
如果他没有来……如果他没有成功……等待她的将是远嫁西域、与魔为伍、永堕黑暗的绝望未来。
那不仅仅是命运的转折,更是灵魂的湮灭。
而此刻,被他紧紧揽在怀中,感受着他臂弯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和灼人的体温,听着他因剧烈运动而略显粗重的呼吸,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到极点的情绪,猛地冲垮了她所有的心防。
是安全感。
在他怀里,哪怕正在屋顶亡命飞驰,哪怕身后追兵可能随时出现,那种奇异的、踏实的、仿佛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的安全感,是如此鲜明。
是依赖。
身体不由自主地更紧地贴近他,仿佛他是这动荡险恶世界里唯一的浮木。
这种近乎本能的依赖,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羞耻,却又无法抗拒。
这些情愫。
像是有细微的电流,从与他相贴的肌肤处窜开,蔓延至四肢百骸,让她脸颊发烫,心跳失序,眼眶也不知为何突然变得酸涩湿润。
夜风很冷,她的脸颊却烫得吓人。
杨锋可没功夫体会怀中美人儿波澜壮阔的内心戏。
感觉恍惚一阵子。
周围的建筑越来越低矮稀疏,人声和灯火渐渐远去。
终于,停了下来。
脚刚沾地,他立刻松开揽着纯灵的手,自己则踉跄一步,靠在一棵树干歪斜的老槐树上,一把扯下了脸上的蒙面巾,露出那张因为忍痛和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然后抬起右手,揉着自己酸痛欲裂的右肩窝,又用拳头轻轻捶了捶闷痛的胸口。
“嘶……哎哟喂……这老小子,手劲儿真特么大……”
他低声吸着气抱怨,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纯灵被他突然松开,脚下一软,连忙扶住旁边斑驳褪色、爬满藤蔓的古墙,才勉强站稳。
“我们到了哪里?”
纯灵公主问道。
“兴许是城外吧。”
杨锋看着山下的南都大城。
这一溃千里虽然急速,但目标地他还是不能掌控的,比较随机。
环顾四周,当然是城外小树林了。
“我们先歇一下吧。”
杨锋坐在地下。
纯灵公主双臂抱于胸前蹲了下来。
两个人忽然间,没有了丝毫的绝后重生的快乐感觉,相反,心头却是沉甸甸的。
熟悉官场规矩的纯灵公主自然知道,杨锋这一出,意味着什么。
那就是后果很严重,指不定给南都带来灭顶之灾。
两个人沉默的面对面,直到纯灵公主睡着了。
天蒙蒙亮。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而迅疾的破风声,由远及近,迅速朝着他们所在的树林方向而来。
杨锋便睁开眼睛。
几道身影如同夜枭般轻盈地掠过树梢,落在他们面前。
当先一人身形高挑窈窕,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淡紫色劲装,眉目如画,只是此刻那张清丽的脸庞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和风霜之色,正是东方楚。
她身后跟着四五名同样装束、气息精悍的茉莉门女弟子,以及被其中一位女弟子搀扶着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弱的凝心。
“掌门师兄!”东方楚一眼看到杨锋,眉头终于稍稍舒展。
她的目光迅速在杨锋和躲在他身后、抓着他衣角、泪痕未干的纯灵公主身上转了一圈。
东方楚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没有浪费时间寒暄,几步走到杨锋面前,语速又急又快,声音因为焦急和疲惫而带着一丝沙哑:“你们没事就好!但没时间耽搁了!朱俊雅,你闯下大祸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但眼神里的惊惧却掩饰不住:“绝风是陛下亲封的十八路王,心腹悍将!你不仅劫走陛下钦点和亲的纯灵公主,还毁坏了九皇山得到的上古神器,等于公然抗旨,和打陛下的脸,是在挑衅天威!陛下……陛下绝不会容忍此事!”
她看了一眼脸色骤然变得更加惨白的纯灵,继续对杨锋急促说道:“此刻消息恐怕已经传开。天亮之后,不,或许马上,南都必将迎来滔天风暴!全城戒严,大索四方是必然的!朝廷的鹰犬,绝风的部下,还有那些想趁此机会表忠心的势力……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这里,南都,已经成了最危险的地方!我们必须立刻想办法!”
她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刚刚劫后余生、尚存一丝暖意的两人心头。
浪漫的“英雄救美”余韵尚未散尽,冰冷残酷的现实危机已携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降临。
杨锋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脸上最后那点强撑的轻松神色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凝如水的严肃。
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远超预期,这不再是个人恩怨,而是上升到了皇权尊严的层面。
纯灵公主走到杨锋面前,说到:“朱俊雅,她说的对,这件事,连我父王也掌控不了了,而且我要是走了,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