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冥大陆原先的四大宗门表了态，但他们如今的影响力不胜从前，故而也只是让其他势力心下微有动容。
在众修士犹疑之时，一名女子在身侧少年殷切的目光下，也站了出来。
她不敢直视莲玖，半低着头道：“如今魔域回归已成定局，魔族既是有心与其他各族友好往来，羽仪阁愿意一试。”
羽仪阁附属于远山派，因着心法特殊，门中女弟子不少。
它虽不是什么大宗，但与各大势力多多少少都有些姻亲往来。
故而羽仪阁阁主这一开口，原先还有些抵触的众修士不由重新思索起莲玖方才所说的话。
目光越过羽仪阁阁主，莲玖望向人群之后那身形单薄的少年，眉眼间的凌冽有了些许和缓。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贺庭轩的娘，好像是前羽仪阁阁主的女儿。
一直沉默着的鹰扬宗弟子瞧见羽仪阁阁主出面，像是被什么刺激到般，出声劝道：“夫人，这魔头行迹恶劣，说出的话怎可轻信？”
“我与你们早就没了干系，这声夫人我担不起。”听见鹰扬宗弟子唤她，季云笙皱起眉，语气生硬，“而且说到行迹恶劣，你们鹰扬宗又能她好到哪里去？”
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季云笙直白的厌恶让一众鹰扬宗弟子讷讷地闭了嘴。
有弟子没忍住，小声反驳道：“我们鹰扬宗行事是护短了些，可也比不得这魔头恶贯满盈，杀人如麻……”
话音未落，季云笙便冷哼了声：“碍着两宗世代交好，我本想给你们鹰扬宗留些颜面。”
想起当年发生的事，季云笙神情恼恨。
“但前些时日任老宗主研习禁术一事都已经爆了出来，想来也不差我的这一件。”
斜眼扫过在场神情茫然的鹰扬宗弟子，她咬着牙将心头的酸涩强压下去，沉声道：“当初我与任天行和离，可不是外界传闻的他痴恋玄冥大陆那名女子的缘故。”
当初任天行干出的那些荒唐事，虽有任老宗主出手压下，但羽仪阁姻亲遍布整个九重天，怎么可能得不到消息。
季云笙嫁给任天行时，就没指望过什么夫妻恩爱。
她要的是鹰扬宗的支持，让她能够在爹娘相继逝世后，在羽仪阁站稳脚跟。
还有借鹰扬宗的势，寻找她失踪多年的妹妹。
她与妹妹感情一向很好，寻找妹妹不仅是她爹娘的执念，也是她的。
可她与任天行结为道侣的那一天，便意外撞见了古家往鹰扬宗的水牢里送来“猎物”。
一群人鱼被关在笼子里，神情萎靡，遍体鳞伤。
人鱼一族素来神秘，在与无望海隔离的九重天，别说捕获它们，就是见都难以见到。
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也知道这些大宗大派底下定有什么阴私，她便没想去掺和这件事。
故而她将此事抛诸脑后，一直与任天行相敬如宾，从不过问鹰扬宗的事情。
可在她生下女儿的那天晚上，她半夜惊醒，发现床头的孩子不知所踪。
出于某种直觉，她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独自起身在鹰扬宗暗自寻找了起来，可她怎么找也没有结果。
等她回到房间时，孩子已经回来了。
来不及庆幸，她便发现抱着孩子的襁褓底下，晕开了几点水渍。
而孩子的手里，攥着一块细小的人鱼鳞片的碎屑。
鹰扬宗里，只有暗无天日的水牢里有人鱼的踪迹。
她检查了孩子的身体，发现孩子气息紊乱，竟是发起了高热。
这一病就是十几天，无论她给孩子喂什么丹药都没用。
任老宗主似乎很是重视这个孩子，期间曾经来看过几次。
但有那么几次，季云笙无意瞥见了他看向小孩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满。
她与任天行没有感情，但孩子是她好不容易生下来的，事关她女儿的安危，她不得不开始调查这一切。
不查还好，这一查，她的后脊便忍不住发寒。
她孩子每次病才好没多久，就会在半夜偷偷被人带走，后半夜又被人带回房间，之后就是莫名其妙的高热。
所幸孩子除了发热外也没其他毛病，但古怪的是，每次发热后她女儿的身体都会壮实不少。
甚至于还不会说话的年纪，竟都能调动几丝灵气。
因着这个发热似乎不仅不会伤害到她女儿的性命，还有提高她女儿身体资质的奇效，季云笙犹豫了很久，还是耐着性子暗中探查。
她查了很久，终于查到了那半夜潜入房中带走她女儿的人是谁。
那人是任老宗主的贴身护卫。
许是她太过着急，打草惊蛇了。
任老宗主似是察觉到她发现了什么，在她将线索查到任老宗主的那天晚上，她的孩子再次被带走，再带回来时不仅浑身滚烫，还一直躁动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像是痛苦到了极点，小孩呜呜咽咽地抽搐着。
没过一会，那藕节般的胳膊上开始冒出一片又一片古怪的鳞片。
待鳞片布满她的全身，小孩渐渐停止了挣扎。
看着襁褓中奄奄一息的女儿，季云笙终于猜到她的孩子被人做了什么。
那一刻她多想带着女儿不管不顾地离开鹰扬宗，可她才抱着孩子起身，那小小的一团，就在她怀里咽了气。
她的女儿，死在了她的怀里。
抱着那渐渐僵硬的身体，季云笙枯坐了一夜。
她虽与任天行结为道侣，但她可不止有鹰扬宗宗主夫人的身份。
羽仪阁归附于远山派，可若是与鹰扬宗对上，远山派不一定会为了他们这个小宗坏了与鹰扬宗千年来的和气。
可她咽不下这口气，再多待上一刻，她都觉得恶心。
思来想去，她抱着咽了气的女儿，回到了羽仪阁。
她无法对鹰扬宗展开报复，但她可以和离。
对于她这个夫人，任天行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她传信给任天行后没多久，便得到了他的同意。
条件是，她的女儿得留在鹰扬宗。
可她女儿已经咽气，还死的那般诡异，要是将女儿交出去，无异于告诉任老宗主，她已经知道他们鹰扬宗的秘密了。
坐在羽仪阁后山的小土坟旁，季云笙咬着牙应了下来。
她下到玄冥大陆，抱养了个与她女儿差不多大的婴孩。
那婴孩的名字，叫任曦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