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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昆仑镜说到这里,闫景宸和仝梧同时感到了不可思议,他们俩谁都没想到,昆仑镜居然会为了景,做到这一步!

但凡他们这些在大道上走的人,都知道历经千辛万苦修炼成仙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天生就是个神仙,那是多让人羡慕的一件事啊!哪曾想到,居然还有神仙会为了一个生命轻薄的凡人,宁可抛弃自己的神格不要,也要想办法和对方在一起,爱情的力量能让神仙失去理智到如此地步,可见其能量之大!

......

当年随着昆仑镜内四散的仙魂而失落的,是整面昆仑镜,作为大山灵气的结晶,他化为几十块碎块,散落在中华大地。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一定会来找我的!等你将我聚齐的那一天,就是我们破镜重圆的那一日。”昆仑镜语气激动,热切地看着闫景宸。

闫景宸却不理会他的热切,相反有些冷淡道:“那时候会负起找回你的责任,因为你是镇派之宝,师命难违不说,日后若我掌舵昆仑,找你也是责无旁贷的事情。”

因为昆仑镜太过执拗,闫景宸决定还是提早下猛料,让他断了念头,别再将自己当作数千年前的那个人了,会满世界的找他,也不过是归咎于“责任”二字。然而即使如此,该说的却还是得让昆仑镜说清楚,他不会放任这些应该让所有昆仑弟子道的真相被埋没。

比起闫景宸直来直去的否认,昆仑镜却始终不愿意承认,他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道:“不,你就是他,你是景,因为你是景,所以才会那么坚持不懈地找我!”

他这么一说,闫景宸忍不住嗤笑——昆仑镜的脑子是坏掉了吗?他到底知不知道,在昆仑派掌门的眼里,昆仑镜是怎样的一种存在?别说昆仑派掌门了,就是所有的昆仑派门人,也都只把昆仑镜当做牛逼的法宝,供着捧着怎么都行,就是没人会把昆仑镜当亲人爱人来看待,就连昆仑镜头号脑残粉的红碎也不会!

闫景宸摇摇头扯开话题,说:“你继续。”

“嗯!”昆仑镜高兴地笑了,朝闫景宸的方向挪了挪身体,问道:“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你撕碎自己的灵魂,希望在轮回里洗干净神格。”说实话,不止闫景宸,就连仝梧也有点佩服昆仑镜能做到这一点,毕竟身体被撕碎是再痛苦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还是自己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其实听到这里,仝梧哪怕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还是有点软下来的——当然,如果昆仑镜不觊觎他男人,一切就完美了。

昆仑镜说:“我把神魂分成很多块细小的碎片,悄悄附上一缕神识,以便能在投胎时准确地混进凡人的灵魂里,每一块神魂碎片在经历了凡人的一世后,便会被这个世界的纷乱复杂所污染,力量随着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变弱,直到神魂全无。”

这就是昆仑镜想出来的办法,他保全了景的灵魂的完整,同时牺牲了自己的灵魂。

其实这也不失为一个金蝉脱壳的好方法,既让天帝无从追溯他偷恋凡人使用禁咒的罪,也能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将自己变为一个凡人,至于重聚的方法......他笃定景会来找自己,哪怕找不回全部,魂散识不散,大不了到时候自己把自己拼回去,再和景相认好了!

可以说,在这一个局中,昆仑镜做了n手准备。

这一番说辞,显然仝梧是不接受的,他靠在美人榻上,半边身子都麻了,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后,才指着自己施施然问道:“那你又怎么解释我呢?嗯......记得当时你曾多次闯入我的‘境’,三番两次警告我别妄想和闫景宸一起,还总说我只是一个容器。”

这件事仝梧过去没说过,闫景宸听到后,惊愕地看着昆仑镜。

这眼神太过锋利,昆仑镜不自觉地感到心虚,又忙不迭否认,“我没有说过那些话,造谣也要有点根据的好吗?”

“切......”仝梧嘘了一声,说:“是是是,你最好你最乖你最圣母白莲花,也不知道是谁一边说着僵尸脏,一边偷鸡摸狗地想尽办法要夺舍。咦,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说错了吗?夺舍这件事才发生了没多久,别这么快就不承认啊!”

昆仑镜:“......”

仝梧这番咄咄逼人,昆仑镜其实略感招架不住,总感觉自己失去的不止是神力,更多的是气势,不论他面对的是谁......

“是,我的确想过要夺你的舍。你也曾经是我机关算尽里的一颗棋子,但是出了些意外,让顺理成章接管你的身体,变成了要强行夺舍。”

“意外?”仝梧挑眉。

“我算到了所有,却没算到景他......他会爱上你。”很艰难的,昆仑镜第一次让自己直面所爱之人不爱自己这个事实。

“也就是说,让我变成僵尸,也在你的算计里。”

“对......”

“准奏,把话说清楚。”仝梧抬抬下巴,复又靠回沙发背上,闫景宸的房间没有关门,外面纯净的阳光投射进来,照在半磕着眼睛的仝梧身上,让他看上去像是会发光一样,半敛的眼眸里的红色和蓝色,在此刻达到了美的巅峰。

没来由的,昆仑镜不服气却也无法反抗仝梧的命令,他感受到了曾经属于自己的山神的磅礴旨意,铺天盖地压了过来,让他不由得说起那段过去。

当年仝梧进京赶考,金榜题名理当洞房花烛,然而却因为太过于拔尖而招人嫉恨,加上他这匹半路杀出来的黑马档了某些人的道,便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的死真是又简单又愚蠢——

那是放榜后的第三日,一群各有谋划的京城公子请新科状元喝个花酒吃个饭,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席间仝梧却不懂风情,拒绝了青楼当家花魁嘴对嘴哺来的酒,惹得被捧上天的美人不快,席间诸多花魁脑残粉便借着替美女出头的理由,前赴后继地来灌他这位状元郎。

仝梧是个傻呆呆的书生,不懂风情也就算了,还不够油滑,拒酒拒的直来直去,那些公子哥个个人精,此时还不盯着上?就有同席的那一届考生混在其中,将一杯毒酒灌进仝梧嘴里,不过三两下功夫,人就一命呜呼了。

死人了这还了得?当场所有人便作鸟兽散,青楼连夜派龟奴将仝梧的尸首送回他住的客栈,就此不管不顾。

客栈老板大呼倒霉,原本还以为自己这客栈出了个状元郎,往后生意也能飞黄腾达起来,哪知道这状元郎三天不到便翘辫子,简直触霉头!放榜后不少考生都整理行囊返乡,他这小客栈的生意日渐清淡,在死了个状元郎后,就此一蹶不振。

只有皇帝还算上路,命人将状元郎的尸首送回家乡厚葬,京中恰有赶尸派人路过,这活便落到了他们身上。

听到这里,仝梧皱着眉头说:“不对,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的,仝梧,你就这样死了。”

仝梧:“......”其实仝梧并不记得自己具体是怎么死的,那天晚上,不胜酒力的他被灌得太醉,即使没有那一小杯毒酒,他恐怕也很难活——灌酒的攻势太猛了,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酒精中毒!

昆仑镜说:“赶尸派人将你的尸体带走,一路往郊外走,出了京城范围,赶尸人便动手,将原本就冤死的你弄成了僵尸。”

“......这些我好像有点印象,不过太多年了,记不清细节。”

“有印象是正常的,你是冤死,魂魄不愿从肉身离开,盘踞在身体里,妄想自己还活着,像个活人一样注意着周围的一切。”

“......”

仝梧:“为什么是我?赶尸派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僵尸?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把我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他们能得到什么?”

“他们什么都不能得到,而我能。”昆仑镜终于将眼神放在仝梧身上,“那个负责带你尸体回家的赶尸派弟子,他的魂魄里有我神魂的碎片。”

!!!

说到这里,仝梧和闫景宸俱是一惊,昆仑镜的意思不言而喻,是他的神魂在那一刻占据了主要人格,动手将冤死的仝梧变成了僵尸!而他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因为他想要一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却又并非浑然天成的仙体。

呵呵......

真是非常可笑,属于神的自私,和凡人比起来不相伯仲。

“为什么选中我?”仝梧问。

“不为什么,你头脑好又聪明,样貌也不差,虽然比起我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就是你......”仝梧几乎气到说不出话,他感到不可置信,居然是为了那么可笑的理由,自己成了僵尸,这么多年的痛苦对昆仑镜来说就好像一件无所谓的小事,让他怎么能心平气和去接受!

昆仑镜:“这就是我的理由,就是那么简单,你也不要摆出那副委屈的样子了,如果不是我,你能有机会遇上景,和景在一起?说到底不过是阴差阳错,我千辛万苦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

“如果不是我把你变成僵尸,你要么白死,要么当个驸马爷庸碌一生,不过瞧你那时候愚钝的性格,恐怕驸马爷也不是你的菜,当官也并非你的理想抱负,你这种懦弱鬼,大概只能躲在有钱老爹的羽翼下,死读一辈子圣贤书罢了。”

昆仑镜的话字字珠玑戳中要点,仝梧脸色一阵清白交错,竟然无法反驳。

瞧他如此,昆仑镜又补充道:“这样,我再顺便对你说一件事情好了。”说着,看了眼闫景宸。

瞧他眼色,闫景宸知道要不妙,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昆仑镜把那件事说出口了——

“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四处吸血为祸乡邻时,是谁最后把你收了镇在墓里的?”

没人回答,昆仑镜又说:“是闫景宸!他亲手收了你,将你封进棺材里,又把刚找回的一片昆仑镜碎片放到你嘴里,想用我本身包含的大山正气压制你身体里的阴怨尸三气,可惜啊!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还害你痛苦那么多年......明明可以在收你的时候一把火烧了了事,你说说看,这都值些什么?就因为你是他大道上的劫?未免太小题大做。”

他倒是说得轻松,仝梧听了却是五雷轰顶,他从来都不知道闫景宸就是当年收服自己的那位高人!背后被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挺挺倒下了!

原来当年的真相是这样的吗?让自己在冰冷的地底下孤独了那么多年的人,竟是闫景宸?

将目光投向闫景宸,只见他愧疚地闭上眼睛不愿看自己,默认的态度让仝梧感到绝望。

他从未想过,这个说爱着自己,而自己也爱着的男人,就是他第二次痛苦的始作俑者。

“景宸......”仝梧的眼泪涌了出来,他全然没了刚才的倨傲,用沙哑的嗓音问:“是你吗?”

“......是我。”闫景宸沉痛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收得了我,却不给我一个痛快!你知不知道躺在地底下,多冷多难受,我有多害怕?”

“对不起......”

“因为我是你的劫数吗?没有我,你就不能飞升成仙?”

闫景宸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不论你是不是我的劫,现在只要你还在一天,我就无法飞升了,你不是我的劫,是我的结,我的心结。”一旦系上,就再也无法解开的心结,是他再也无法放开的人。

他的话显然打动了仝梧一些,昆仑镜见情势不妙,又说:“仝梧,你这是要原谅景?他这样对你,你还愿意和他在一起吗?真是贱啊!”

这句话最终激怒了仝梧,他放下嘲讽放下倨傲,对着昆仑镜发出一声愤怒的尸吼,咆哮道:“闭嘴,你已经输了,昆仑镜!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和景宸的事由不得你管,你出局了。”

昆仑镜被震得头昏脑涨,惊慌的看向闫景宸。

“景......”

闫景宸疲累不已,抹了把脸说:“他说得对,昆仑镜,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你没资格管。谢谢你替我说出这件事,我原本想瞒一辈子,那种感觉却远不如现在轻松。”

昆仑镜张了张嘴,还想辩解,闫景宸又打断他,“还有,我不是景,纵然真的是同一个灵魂,却没有和你在一起的记忆,所以我不是景。”

“不是的,我......”

“知足吧,景是凡人,他将自己短暂的生命全都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还想再得到什么?”

“......”

“他抛下了他的一切陪着你,而你无亲无故又拥有无穷的生命,比起付出,你的付出就是零。”

一句话,给昆仑镜判了死刑。

昆仑镜表情绝望,然而闫景宸的那一缕真元已经无法支撑他的身体,他想去抓闫景宸的手,手却穿过他的身体,扑了个空。

眼看着自己化为点点星光,昆仑镜却再也无法说出半个字,只能由着星光和最后那滴蓝色的精魂一起,回到静卧在沙发上的本体里。

昆仑镜消失了,室内安静下来,闫景宸坐在仝梧身边,却说不出一句话。

仝梧倒是冷静下来,摇了摇头,表示不想多谈。

“小梧......”

“别说,我不想再听道歉,更何况你当时做的并没错。”

“我......”

“昆仑镜说得对,如果当时你狠下心把我彻底收了,就没有现在的我,又怎么能让我这么爱你,爱到你让我痛苦,却还是不想放弃。”

这句话让闫景宸的眼睛亮了,他期盼地看着仝梧。

仝梧:“是不是从你在网吧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认出了我?”

“是。”

“所以留我在网吧工作?”

“是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会醒的,但我知道你并不是因为劫的原因而醒,所以选择留下你,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是最安全的。”

“哦......”

“只有‘哦’?没有别的什么想说吗?”

仝梧白他一眼,“有什么好说的,想要我同你算账吗?”

这话一说,闫景宸基本就确定没事了,心里暗自高兴,嘴上却见好就收不再多说。

仝梧现在觉得特别嫌弃闫景宸,赶紧让他滚出屋子,别在面前碍眼。

“好好好,我去看看丹房重建的怎么样了,你休息会儿,有事打给我。”

“我打你还差不多,还不快滚?”

闫景宸一溜烟跑了,心想自己现在这是算妻管严了?不过只要仝梧不生他气不说要和他分开,什么都好说。

他走后,仝梧将房间收拾了一下,昆仑镜被重新塞回锦囊里,随意扔在瓷盘里。

收拾完,仝梧洗了把热水澡,躺在床上被子一蒙,睡大觉去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着,再不提过去的事,两人之间的相处反而比过去默契了许多,一晃眼,就快过年了。

“快过年了。”仝梧看着手机日历,朝闫景宸说。

“是啊,这么快,要过年了。”

说着,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去年过年前的情形,那时候仝梧刚来到昆仑网吧,为了寻找陪葬口琀的出处而来。

“今年就在山上过年吧,红碎他们会准备的。”闫景宸报着仝梧,划拉他的手机,在年三十儿这里做了标记。

“嗯。”

很快,小年来了。

小年那天,昆仑派上下已经充满了过年的气氛,高挂的大红灯笼显得特别喜庆,和银装素裹的昆仑派上下极为相衬。

“真漂亮。”仝梧看着窗外感叹,有不少弟子正御剑飞在高处挂灯笼。

闫景宸应了一声,他居然在剪窗花!

过了会儿,仝梧说:“闫景宸,你快看那是什么!”

闫景宸放下剪刀来到窗边,“还能有什么......卧槽!”

仝梧:“......”

两人同时看向窗外,只见远远有一座金光四射的莲台朝着他们的院子飞来,莲台上没正形地坐着一人,真是他们的老朋友,妖僧空远。

“我去,他怎么来了!”闫景宸开门出去,恰逢空远降落,便老实不客气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大过年的,有你这样往别人家里闯的么......”

“嘿!我说闫景宸,你做人能厚道点不?知道我散人一个,过年还不收留我一下?之前让我这高僧去村里跳大神的事情,你要赖账是吧!?”

闫景宸:“......”

自知理亏,闫景宸不冒坏水了,赶紧让空远进屋里坐着。

“那村子的事情怎么样了?”给空远倒了杯茶,闫景宸问。

“解决了,邪气的确大,那地儿风水不好,又掉了块昆仑镜碎片,这种神器,那地儿压不住。”

“哦。”

“对了,昆仑镜呢?放哪了,我瞧瞧。”

仝梧随便一指桌上的瓷盘,“喏,在这呢,看吧。”

空远:“......”

“我说你们可真逗,那么大个宝贝,就这么随意扔在这?”

“现在不算宝贝了。”

闫景宸把昆仑镜的事情说了,空远听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呢......得了,看来我得在你这多住一段时间,这家伙我得治治,下面乌烟瘴气的,原来都是他搞的鬼,害我修行那么久......”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锦囊。

有人接手昆仑镜,闫景宸最满意了,连忙答应,爱住多久住多久。

仝梧看着空远收起锦囊的模样,看着他额间盛开到极致的莲花,莫名就想到了一句话: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年三十儿那天,昆仑派的热闹到了极致,大伙围在一起聊天品瓜果守岁,还追着闫景宸让他发红包,气氛融洽而温馨。

十二点那会儿,仝梧从屋里出来,独自站在外面吹风,闫景宸跟了出来。

“闫景宸。”仝梧没回头,问:“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飞升了,我怎么办?”

“我不飞升。”闫景宸说。

“别说瞎话,你修炼这么多年,不飞升还能干吗?等死吗?”

“我不能扔下你。”

“你......”

“我想过了,要么死,要么带你一起上天庭,我就想问一句,如果天雷下来,你会陪我一起受吗?”

仝梧定定看了闫景宸几秒,突然扑上前去保住他,在这冰天雪地里,无比温暖。

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飞升与否很重要吗?两个人能厮守在一起,一直一直都爱着对方,才是他们追求长生的最终目的。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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