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来时天都快黑了，山下小贩该撤摊的早撤了摊，钱金硕让暗卫紧赶慢赶，也只买到了几个烤红薯。
一早上还是挺热闹的，跟集市一样，一条街到头。
“上了官道往前不远就是关云县，这些摊贩大多都是那边过来的，还有十里八乡的村镇。来上香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在山下卖点小东西倒也算是一门营生。”
长行道长顺着台阶往上看，心中感慨万千，他的道观是永远都开不到这种规模。
叶小柒看出他心中所想，随口道。
“寺庙跟道观不一样，佛祖享受众生香火，道长是凭一己之力积攒功德，比不了。你还不参与大家族的事，算是有自己的坚守。”
“唉，不瞒你说，贫道只是怕沾上因果而已。百姓间的事还能稍微管一管，那些大的世家一旦陷进去，有时候会身不由己，万劫不复。”
这倒是真的，事情不分大小，有的能管，有不能管。
“走吧，方丈和大师显然不想管咱们的事，再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只会给梵音寺添麻烦。”
长行道长羡慕地看她一眼。
“佛珠舍利乃是佛门至宝，元真大师赠与你，想来是方丈的意思。元须方丈于你，算是有心了。”
如果可以，叶小柒是真不想要这种心意，毕竟东西的贵重与危险的大小对等。
“也说明，咱们这次遇到的事不小。”
这个长行道长赞同，虽然李家的事是他先接手的，但来这一趟，他觉得，叶小柒身上的因果似乎比他要重些。
马夫将马车赶了过来，钱金硕的心思就没在两人的话上，踮起脚四下张望，被周遭香味勾的肚子里的馋虫都出来了。
吃多了山珍海味，街边摊上卖的小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老大，要不你们先上车，路途远，我去打包点吃的咱们车上吃？”
叶小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摆摊的说多不多，逛一圈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去吧，记得给我带六个茶叶蛋，一锅肉饼。”
钱金硕奔向摊子的脚步猛地一顿。
“一锅？”
“嗯，一锅。”
梵音寺都是素斋，还定点定量的。一早就吃了两个馒头，一碗粥，下山一趟，正好饿了。
马夫将马车停在路边，叶小柒和长行道长先上了马车。钱金硕只能任劳任怨，一股脑冲进了人群。
车厢内，长行道长问叶小柒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先回白水县，我想回之前那个村子看看那口井有没有出什么状况。”
井中的铜像还在不在，如果不在，她就得重做打算。
长行道长点头。
“师叔那儿还未传回消息，贫道准备再等等看，若是还没有消息，就亲自走一趟。”
叶小柒看破不说破，提醒道。
“还是以安全最为重要，我建议道长再等等，要是对方没再继续动手，应该是把我们放在眼里。就别放在心上，以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就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事，贫道心中，有些不安呐。”
想来也是，招鬼驱邪的事干了这么久，不过去了一趟白水县，莫名其妙就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人。
他们在明，对方在暗，都打上门了，他们拿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小柒都不禁觉得，莫非是自己连累了长行道长？
元真和尚不会因为看出她是个麻烦体，所以才这么不待见她吧？
念头刚升起，她脸色忽地一变，猛然掀开车帘，朝着一处半山腰看去。
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快速没入了竹林。
只看到伞上坠着铃铛的布条，经风一吹，叮当作响。
叶小柒心中大惊，跳下马车就想追过去，可追了两步，她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停下了脚。
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片刻，回头朝还在摊子前闲逛的钱金硕找去。
长行道长后知后觉出事了，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的神识没有叶小柒那么强大。
见叶小柒往摆摊的地方跑，也下车跟了上去。
钱金硕正抱着一堆吃的往回挤，地点小，人太多了，挨个摊子都买些不知道买到什么时候去。
他就买了叶小柒要的茶叶蛋和两锅肉饼，剩下的还是让暗卫去买吧，还能时刻吃上新鲜的。
人胖身子重，对旁人来说他也就是矮矮的一坨，但肉长在自己身上，挤来挤去的是真费劲。
刚从人多的地方钻出来，迎面就被撞了个趔趄。
那人戴着个面具，身形瘦瘦小小，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如鱼得水，钱金硕被撞的眼冒金星，刚站稳，人就跑没影了。
“谁特么敢撞小爷？眼珠子长脚上去了？”
曾经叱咤皇城的熊孩子，如今过的是越来越接地气了，以前哪凑过这种热闹啊。
叶小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傻乎乎杵在人群中跳脚的他，见人好好的，松了口气，凑过去低声问道。
“没事吧？”
“老大，你怎么来了？”
“回去说，别买了，赶紧走。”
钱金硕“奥”了声，突然想起被拍了一下，他手往腰间一抹，当即瞪眼。
“不对，我钱袋子不见了，一定是刚刚那个小贼——”
特娘的，竟然都偷到他头上来了。
钱金硕骂骂咧咧地就想回头去追，被叶小柒拦了下来，她有些着急。
“丢了就丢了，你还差那点钱？我给你暗卫传音了，不要追。”
说着连拖带拽的就将人给带了出去，正好碰到跟过来的长行道长。
“叶小友，贫道见你这般着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叶小柒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先回去再说。
上了马车后，她便吩咐马夫赶路，等到马车驶离这里，她才又掀开车窗帘，朝方才那个方向看去，面色凝重。
人已经藏匿了起来，速度很快，即便追上去也追不到。
见她这般谨慎的模样，长行道长心中担忧，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叶小友，到底怎么了？”
叶小柒抿唇，放下窗帘，将看到的如数告知。
长行道长变了脸色，刚刚，就在他们附近？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真的是？他想做什么？”
叶小柒摇头，看了看一脸迷茫的钱金硕，皱眉沉思。
马车缓缓离去，梵音寺山下一角。
小姑娘掀开半个面具，一手摊开，正是钱金硕丢的钱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都是银票。
她笑了笑，将钱袋收起，又摊开另一只手。
手心中躺着一条比头发丝粗些的细虫，一指长，像针一般，通体漆黑，已经没了生息。
稍许疑惑，她远远看了眼钱家马车离开的方向，重新放下面具。
然后从大石后走出，再次没入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