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妃话未说完，产褥间忽传出一声啼哭。
刚为了全家性命，想要保全皇嗣，直接发狠心把公主拽出来的稳婆高声报喜：“是位帝姬！”
可她话音刚落，荣妃还未看见公主真容，便听有人惊呼，“帝姬虽平安出身，可婕妤娘娘下身……撕裂了……得请女医来止血！”
荣妃心口咚地一声，也顾不得看孩子，一步抢到床头，只见黎婕妤身下新换的褥子眨眼又浸成暗红，女医正抖着手撒药，却并无法直接止血。
“阿宝！”她在心底急声呼唤，声音近乎破音，“止血药！”
【叮——检测到“速效止血散”，兑换需三千积分，是否确认？】
“确认！”荣妃瞧着所剩无几的积分，极快的回了一句。
顿时她掌心一沉，多了个极细的青花瓷管，封口是蜜蜡。
她侧身挡住众人视线，拔开塞子，将药粉全数抖进案上温水里。
药遇水即溶。
奶娘已抱着帝姬转过屏风。
而黎婕妤因为失血疼痛又清醒一些了，见她又一副要交代遗言的样子。
荣妃深吸一口气，她顾不得女医喊娘娘才刚生产，不宜起身的声音，直接托起黎婕妤的后颈，边喂水边说，“你声音哑的我都听不清了，你先润润喉，再说话。”
黎婕妤此刻半阖着眼，长睫被冷汗黏成几簇，唇色白得发青。
她就着荣妃的手抿了两口，喉间轻轻滚动，咽下最后一线生机。
片刻后，她眉心骤松，竟觉得没那么疼了。
又听女医咦了一声，再探脉，惊喜回禀：“血势缓了！若再服两剂生脉饮，当可无碍！”
黎婕妤这才抬眼，望向荣妃，眸中浮上一层薄薄的泪膜，却带着笑用气音说：“姐姐刚真是差点气死我了。我都打算临终托孤了，你竟连句好听的都不肯施舍，不叫我安心。”
荣妃看着宫人换了床上的被褥，又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才认真回她说，“我说的是真心话，被谁养着都不如在亲娘身边好，你要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向瑞安交代？”
“我知道姐姐好心，才放心把女儿托付给姐姐的。”黎婕妤此时已经是累极了。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回了一句，便头一偏，昏睡了过去。
见她呼吸虽浅，却终于平稳。
荣妃这才觉得双膝发软，扶着床柱缓缓滑坐。
等到小公主洗三，为了换一换殿内的闷气，长庆宫的窗棂新糊了双层霞影纱，日头透进来，只剩一团温柔的绯红。
黎婕妤仍起不得身，她半倚在榻，背后垫了七八个软缎枕，面色比初见时多了一丝活气，却仍是雪里透粉，轻轻一碰就会碎。
荣妃进门时，她正由宫女扶着梳头，乌发一绺绺落在月白中衣上，像墨线滑过宣纸。
“别动。”荣妃抬手止住她欲起的身子，顺势坐到脚踏上，从袖里掏出一只鎏金小匣，“我给小公主的贺礼，长命锁，里头装了高僧写的心经，外圈是福纹，保佑咱们帝姬岁岁平安。”
黎婕妤接过，指尖在福纹上摩挲良久，抬眼时笑意里带着迟疑。她屏退左右，殿门一关，紧张的看着荣妃。
“那日生产，我虽疼得糊涂，却还记得些事。”她声音低缓，像怕惊动空气，“何嫔与梅嫔生产时，我也去陪过。她们灌了大碗的药，都没保住性命，可我那日，入口的药都没上，喝了两口水，血便止得极快。”
听她如此说，荣妃眉心一跳，指背不自觉绷紧。
黎婕妤却轻轻按住她，摇了摇头笑说，“姐姐别慌，我知你是为了救我。深宫里，谁没点不能说的本事？我只认一条：没有你，我们母女已是一缕游魂。”
她顿了顿，眸色软下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荣妃姐姐救了我和小公主一命，不如让我们再占一回便宜，让她认你做干娘，沾沾你的福气，将来也替我孝敬你，可好？”
荣妃想起自己终是要走的，没必要多添牵扯，便摇头笑了笑，“有你这个亲娘，她就够有福气的了。我性子懒散不爱沾事，惯会躲懒，真做了干娘，反倒带坏她。”
黎婕妤怔了怔，随即失笑，眼尾弯成月牙：“姐姐又哄我。便是不叫干娘，她也要唤你一声荣母妃的。”
荣妃笑着点了点头，想着自己遥遥无期的皇贵妃之路，还有自己未曾感受过的母亲慈爱，她低头看了一眼小公主，掩住眸底潮气。
等黎婕妤生的小公主满月的时候。御苑里新修了琉璃亭，四面垂着绛纱帐，风一过，像晚霞在水里晃。
寿安长公主乘软轿进的宫，怀里抱着福慧小郡主。
她月子里养得极好，面颊比先前丰润了一圈，眉梢眼角全是柔光。
小郡主裹在杏红襁褓，只露一张粉团脸，睡得呼呼。
宫宴未开，她先绕道寿康宫。
母后皇太后正在廊下赏新开的紫藤，见她来，便屏退宫人，只留两个老嬷嬷远远守着。
寿安把女儿往臂弯里拢了拢，开门见山与母亲说：“驸马那个姑娘年纪也差不多了，我这两年瞧着她也算懂事，打算替她谋一门婚事。但我这些几年少有交际，也没认识几个好小子，看来看去，只觉得还是咱们江宁伯府的小子好。二表哥的长子，如今年纪也差不多了？”
母后皇太后想起长女在鬼门关转了一遭才生下怀里这个小团子，如今又要为继女牵红线，便有些心酸。
她抬手，指尖点了点长公主的额头：“你倒会选。你以前不是最烦这些表哥表妹的勾当？”
“现在还烦！”寿安苦笑，把下巴搁在女儿软绒绒的头顶上：“现可烦归烦，日子总得有人踏实过。
我看他们两都是能好好过日子的实在人。湛哥儿虽是二房长子，可将来袭爵轮不到他，好在家底殷实。驸马那姑娘性子软和，有我在后面给她撑着，身份也不算低了。”
母后皇太后向来不操心这个，但女儿做了这样的打算，她便支持说，“既如此，寻个由头把两个孩子叫到园里，远远相看一眼。做亲总要两情相愿的，别好心办了坏事，引起后边的愁来。”
寿安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发旋，声音轻软，“女儿省得。先问问江宁伯夫人，再让他们在紫藤架下撞一回，若彼此不讨厌，再请母后赐个恩典，风风光光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