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穿的腹部还在滋滋冒血，张筱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流血了还能不停地往外说话是真的吗？为什么她现在疼得想死？
顾复声见她这样痛苦，连忙上手给她做了个临时性止血。
见张筱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她声音轻和，“撑着，别睡，马上就到医院了。”
江聿把车开到医院的时候，顾辰星迅速下车给顾复声开门，一路陪着顾复声到急救室外面，空空的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
她还是不放心地想要寻求顾复声一个肯定的答案，“姐姐……她真的会没事的吧？”
“会没事的。”只要医生状态没问题，那就一定会没事。
她眼神看向急救室的门口，有些恍然。
张筱已经疼到说不出话了，那阿砚呢？阿砚当初是怎么说这么多话的？她一字一句吐出字眼的时候，是不是忍着巨大的疼痛？
木子处理好那个人的时候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医院，见顾辰星焦躁不安的样子，赶忙上前安慰。
他抓着顾辰星的肩膀左右晃了晃，语气焦急，“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有。”顾辰星讷讷摇头，“我没事，但是张筱出事了，她受伤了，因为我。”
她没有想到那种时候张筱就推开她，生生挨了一道口子。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场景，被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已然算是冷静的了。
木子抱着顾辰星，轻声安慰：“别担心了，复声说没事那就一定没事。”
顾复声是谁啊，那可是d国远负盛名的外科圣手，她要说没事还能有事，那就是手术室里所有医生的责任，而非病人本身的责任。
顾复声只是愣愣地看着木子和顾辰星，她现在竟然也成了能被人无条件依赖和信任的人。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信任教授的。
江聿看出了她的心事，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缓缓行至她身边，“其实这世间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你并不能完全掌握在手里，有的时候，顺其自然也未必会是一件坏事。”
太执着于过去，是得不到未来的。
顾复声只是笑笑，没有反驳，“可是绝大多数人都有一种共性，那就是坚决相信，人定胜天。”
她转身离开急救室的门口，见江聿跟着，扫了眼还抱在一起的小情侣，语气淡然，“顺其自然是自然界的定律，而医学本身就是违背自然的，我生来就是要和天命做斗争的，我从不愿意顺其自然。”
只有对事情的发生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想着顺其自然，因为别无他法。
这种感觉，她已经体验过两次了，不想再体验一次。
江聿轻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不想，顾复声会一辈子因为沈砚的死而无法忘怀，哪怕张筱今天因为这件事走了，也希望她不要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就不要浪费时间去做梦了。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江聿，你当初问我的那句话，你也经历过的对吗？”
你也经历过，失去自己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是吗？
顾复声的话很直白，直白到江聿无法逃避。
他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和顾复声比起来，失去的东西就显得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他轻笑一声，有些嘲讽，嘲讽自己会去计较那点小的得失。
“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总喜欢去计较那些得与失，你说我总在意这张脸，那是因为之前因为这张脸，我自卑过。”
在一个人好不容易颠覆了周围所有人地认知以后，总是想要竭尽全力的要证明自己一直能完全保持这个最好的样子。
他也不例外。
闻言顾复声眉头轻挑，就江聿这张脸，还会自卑？那这世界上该有多少人要自卑啊。
江聿点头，“你一直以为我从小到大就长这样的是吗？其实不是，在上高中的时候，我不是这样的。”
十六七岁那个黄金的少年阶段，他没有像现在这样自信大方，而是每天都沉浸在美食的快乐里，然后没心没肺的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常。
没有所谓的青春校园甜剧，没有所谓的富家少爷和贫民窟女孩相知相遇的过程。有的只是绝大多数校园里都会发生的欺凌事件，而他，很倒霉，是里面的一员。
以受害者的身份。
说到这里的江聿嗤笑一声，“你一定想不到，江家二少为什么会在校园里遭受不公的待遇是吗？”
顾复声如实点头，就凭借着江家这棵大树，江聿完全能在学校里横着走。
就像顾辰纱和顾辰熙一样，仗着顾姓在校园里作威作福。
江聿喉咙苦涩，声音低沉，“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资格的。”
彼时的他只是江家二少，而不是江家继承人，那时的继承人是江肆，他只是江肆的弟弟，一个不学无术只会吃喝玩乐的小混混。
长得还不好看。
那个时候老爷子根本就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豪门里这种事也是司空见惯的，老爷子的态度直接决定了他在外面和学校的待遇会是什么样的。
一个长相不好且没有继承权又不受重视的豪门的子弟，在学校里只有被欺负的份。
但大概是因为他江家二少身份多少有点用，即便被欺负了，却也没有很过分，比起闹上新闻的那些也轻很多。
但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愿意再忍下去，人都是有逆反心理的，越是绝对他不行，他就一定要行。
所以那个时候开始，他健身打球，开始注意起了自己外在形象，后面在众人的围殴下直接杀出重围，这才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段黑暗的日子。
此后的他无比在意这张脸，不仅仅是因为很多对他脸色的不好的男生不再欺负他，更是因为因为这张脸，学校里多了很多追求他的人。
顾复声一语道破，“我猜你不是因为变好看了不受欺负，而是因为那个时候，你成了江家的继承人。”
因为长相而盖棺定论太过于匪夷所思，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江聿在别的地方体现出了新的价值，敢找他麻烦的人就要掂量一下自己是否能得罪得起江聿背后的那股势力。
不得不说，顾复声猜的很准。
能让一群人对一个人产生敬意的唯一办法也是最好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站在比这群人更高的位置上，让他们从身心到外表都处于一个必须臣服的状态。
美貌这种杀器，在情场上能走便捷，甚至是无往不利，但是商场上可就未必了。
在商场只是空有一张皮囊，那就是只有挨刀的份。
江聿不由地笑了笑，“其实更早之前我就减肥成功了，那个时候还只是个和江骐拌嘴的毛头小子，只是有了两三个还算可以的朋友。让我在校园里的地位发生巨大转变的一个节骨点确实是因为我哥。”
那个时候沈知意和江肆两个人的事情被老爷子知道以后，老爷子就对江肆恨铁不成钢的，还没有辣的机多加阻挠，沈知意就没了。
江肆一蹶不振之后才把目光转向了他。
“那时念着高二，高三毕业之后才出的国。一去就是很多年，老爷子其实也没有怎么培养过我，说是继承人，其实就是个挂名的。”
老爷子的掌控欲很强，还有点封建，一旦事情脱离他的掌控之后就会不择手段进行“扭正”。
除非比他做的更不要命，更不要脸，更不择手段，否则一辈子都要受到他掌控。江肆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如果沈知意没死，那江肆的一生也将会是悲哀的。
顾复声只是淡淡询问：“所以呢？后面是前女友来找复合了还是什么？”
不然就江聿这个样子，会这么在乎脸？
“哪有什么前女友？国内就没有谈过，国外的人看我是个东方人，虽然审美到了，但到底还是有点种族歧视的，所以就是偶尔去酒吧撩一下，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小说里的轰轰烈烈，也没有霸道总裁小说里的那种狗血，他的人生在遇到顾复声之前就是过得浑浑噩噩的，后面就是在不停地赚钱，给江漓续命。
遇到顾复声之后……好像也没有变。
依旧是在赚钱，只是钱花的用途不一样了，给顾复声花，然后救江漓？
这样一看，他的人生价值除了赚钱好像就没有什么别的了。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第一次见到江漓这个一直存在于我哥口中的妹妹时，她看到我的时候，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震惊和嫌弃。”江聿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挂着的是无奈的笑，“我哥一直是长得很温文尔雅的样子，和我比起来就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那个时候少年的自尊心正是最强的时候，被自己十几年就没有见过一次面的妹妹嫌弃，一下子就激起了江聿心中的胜负欲。
以至于后来沉浸在江漓痴迷的眼神无法自拔，这张脸也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顾复声听完这段话，神情淡然，“所以高中没有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校园恋爱，不后悔吗？”
她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每天想的就是要怎么说服饭店老板雇佣童工，后来就是加入了围起协会，本质的目的还是只有一个，赚钱。
对于一个没爸没妈的孩子来说，自己赚钱给自己一个小家和找个男朋友来慰藉自己一直得不到安抚的灵魂是同等重要的。
只是她选择了前者。
少年时期的爱恋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在金钱和男人面前，还是金钱更为靠谱一点。
“不后悔。”江聿笑笑，“要是真的在以前谈了恋爱，那我岂不是会有一个纠缠不清的前女友了？那这样追你的阻碍就变大不少，得不偿失啊。”
顾复声男的和他开起了玩笑，“那我正好是你高中会遇到的人呢？”
“你不会的。”江聿很是笃定，“学校不可能会一样，你也不可能会注意到我这样一个小人物。”
首先他上的学校肯定是私立的，顾复声孤儿出身的话一定是公立的重点高中，所以两人不会在一个学校；其次就是顾复声的样貌是一等一的好，高中要是有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一定会有男生在宿舍里谈论的，那他多少也能听到一点风声，但是没有。
最后就是按照顾复声的性格，不会去关注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利益来往的事物，也包括人。
在这点上，顾复声和顾辰星真的就是亲姐妹。
顾复声笑笑，“你对自己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她看了眼手术室还亮着的灯，插着兜抬脚往外走，“这里不是讨论这些情情爱爱的地方，手术还要一段时间，我要去给那对小情侣买吃的，你随意。”
自从顾辰星恋爱以来，顾复声都不喊名字了，只要两人同框，那就是小情侣小情侣的叫。
江聿自然选择跟上，“虽然不合时宜，但是看见你妹妹和妹夫，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你一句，现在想不想看梅花？”
顾复声闻言头也不回，“再等等吧。”
等尘埃落定之后，再去纠结于这些添加剂。
所有的情爱在大事面前，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不过今天的事，还真的多亏了江聿。
坐在中餐厅里的时候，顾复声看着江聿，眼神认真，“谢谢。”
谢谢你在我困窘的时候愿意伸出援手，也谢谢你没有以此用作要挟。
如果江聿以此用来要挟做什么事，她还真的会答应下来。
因为事关顾辰星，她别无选择。
见顾复声如此认真的一谢，江聿也是微微一怔，自从认识顾复声以来，都是他犯贱，顾复声不予理会。还是头一遭，看到顾复声用这样认真的眼神跟他致谢，江聿抓着筷子的手都不由地紧了紧。
片刻后他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欠揍，“要谢谢我的话，不如就给多给我几颗糖丸，以后没钱了还能拿出去倒卖。”
也亏得他想得出来倒卖这个词。
顾复声微微敛眸，“可以，想要多少，等老师回来，我去要。”
说到老师二字的时候，她明显顿了顿。
这些成果她本就不打算挂在自己的名头上，因为这些都是阿砚贡献出来的，她没有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