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复声再次见到顾辰纱的时候，嘴角都不自觉地抽了抽。
眼前之人虽然穿着一身名牌服饰，但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地了，破碎的衣袖和褴褛的衣襟，最多只能遮掩住私密部位。
顾辰纱在看见顾复声的那一刻，昏暗的眼神都不自觉亮了几分，她抬起头看向顾复声，语气里满是希冀。
“大堂姐……”
沙哑的嗓音配着伤痕累累的面庞，一时之间竟让顾复声有些恍惚。
顾辰轩手段了得啊。
面前之人哪里还有曾经那鼻孔朝天的模样，有的只是一个卑微的想要求取一线生机的人。
收回视线，顾复声慢条斯理地拿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说吧，条件。”
顾辰轩摆摆手让身后的人将顾辰纱带下去，笑容如沐春风，“我们就不能叙叙旧吗？大堂姐。”
顾复声放下茶杯，语气平淡，“我可不觉得和你之间有什么旧可以叙，小叔你还是别这样叫我了，容易折寿。”
听见这话的顾辰轩笑容忽减，“你还说从不以身世攻击，你这是在强调我只是个私生子吗？”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顾复声抬眼看去，眼神一片漠然，“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也不想当圣母劝你迷途知返。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不过就是为了彼此间的利益，放了顾辰纱，开个条件。”
顾辰轩眼神阴翳，沉了沉语气，“你宁愿救她，也不愿意救我？”
顾复声闻言挑眉，“你需要我救吗？你要是真的需要，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一番场景了。”
如果他真的想过一个正常人该有的生活，那会在她第一次向他释放善意的时候旁敲侧击。
可是他没有，他不需要。
“如果你真的想回头，就不会对巴仔下手了。为什么，要对这样一个什么都不知道高中生下手？你急了。”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顾辰轩急了，才会这样的不择手段。
提到郭巴，顾辰轩的脸色一会晴一会阴的，顾复声觉得此刻要是有个调色盘，那可以和顾辰轩组合成双胞胎兄弟。
顾辰轩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脸色忽地变得柔和。
“你知道我是顾裴石的私生子，那你知道生我的那个女人是谁吗？”顾辰轩的语气平淡，似乎在讲述着一个和他无关的事。
“她是个虚荣心很强的女人，大学的时候生活费不够跑去校园贷，最后还不上，就跑去钓凯子。本来她的目标是顾涛的，可惜顾涛虽然对庞黎没有多少感情，却也是个守节的。她眼见顾涛不上钩，无奈之下就选择了可以当她爷爷的顾裴石，一举中了我。”
“顾裴石就是提起裤子不认人的，哪里愿意负责，那女人眼见讹不上顾家，想要把事情捅出去，可是顾裴石年纪又大，又没有老婆了，她就是把事情闹翻了也得不到什么，甚至还会引来顾家的报复，最后只能咽下这口气。”
“可就在她要去黑诊所把我打掉的时候，顾裴石和顾山找上了门，同意给她一笔钱，生下我。”
“之后的事猜也能猜到，我是在银骨内部出生的，就像那些遗弃婴儿在山野田间的家长一样，我被像个畜生一样的丢进狼群里，和里面的小狼厮杀。求生是本能，在我成功存活下来的时候，才得以学习一个正常人该学的东西。”
顾复声静静的听他讲述自己的过去。说实在的，她对这些他人过往没什么兴趣，但既然这小子想讲，那就随他去吧。
大概今天之后，也不会有人再听他这些啰哩巴嗦的过去。
她百无聊赖的询问：“所以呢？你是什么颜色？皇族？还是黑色的重臣？”
她其实没想从顾辰轩口中得到什么信息，就是随口一问。
但是顾辰轩却掀起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胸口处的一个明显的图案。
他嘴角微勾，“我是紫色的。”
紫色，一个并未记录在案的颜色。
顾复声的神色骤然变得认真，“你是掌权人？在黑黄之上的掌权人？”
那个空白处的颜色，是紫色。
“是啊。”顾辰轩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他放下衣服，在前面的桌子上托着腮，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对面的顾复声，“大堂姐你们一直在找的人，就是我。”
那个在银骨拥有至高无上地位的人。
闻言顾复声的眉头微微蹙起，她想过顾辰轩的地位会很高，但没有想到居然是金字塔顶尖的存在。
对于这个掌权人，他们了解的信息微乎其微。
连颜色都是现场看见才知道的，可想而知此人的底牌还有多少是没有亮出来的。
顾辰轩依旧笑得无辜，“有什么想要问我的，现在都可以问哦，出了这个门，就没有机会了。”
顾复声看着面前这个长着一张无辜的脸，却做着无数残忍之事的少年人，只觉得造化弄人四个字，还真是应景。
她言简意赅，“Jacobs是什么人？”
她这话一出，顾辰轩疑惑地坐直了身体，眼里满是困惑。
“大堂姐你居然不知道？”他语气震惊，但很快就换了一副表情，“他没跟你说嘛？哦，他应该不敢，毕竟那个叫沈砚的女人，就是他害死的呢。”
后面的话他说的轻飘飘的，但一字一句砸在顾复声的心上，顾复声只觉得重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沉下眸色，“你说什么？”
“大堂姐听不明白吗？Jacobs是我最最亲爱的接班人呢，沈砚的位置信息，还有沈砚的家里人出的事故，都是他出手提供给我们的呢。”
顾辰轩说这些话的时候笑得很欢乐，他似乎很享受这种看着别人在痛苦中挣扎的模样，好像这是怎么天大的趣事一般。
他接着补充，“那个叫沈砚的，还真是难杀。如果不是Jacobs和我们里应外合，她或许还真的能活着。”
见顾复声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说得就更是起劲，“我再送你一个消息吧，你们那个教授，早前也是和我们合作过的。Jacobs现在身中骨毒的事你猜到了吧？是你们那个亲爱的教授给他下的呢。”
顾复声沉着声音开口：“老师和你们做过什么交易？”
“嗯，也不是什么大的交易。就是想和我们合作，拿到病原体，好让他研究出疫苗，让他在专业领域更上一层楼而已。可是疫苗这种东西，我们根本不会让外界拥有。所以我拒绝了，你猜猜被我拒绝后的他干了什么？”
顾复声不想猜，但大脑却不受控制得给她罗列出了所有的关键点，从教授收徒开始，每一步都是活在了教授的掌控之中。
这其中，包括阿砚的死。
只要阿砚死了，那他就会是这个世界最有资格拿着福丸申请专利的人。
为了所谓的学术虚名，他可以到残害自己学生的地步。
“其实仔细想想，你好像比我更可怜一点。你的人生都是在别人设计好的路上走着，从你走丢的每一步开始，都是被算好的。”
她走丢的事，确实和银骨有关。但那时顾辰轩怕是还在襁褓之中，不可能知道那么多……那唯一的可能……
“是顾裴石的主意吧。”
“大堂姐果然聪明，顾家的基因就是好啊，竟然能让你在走丢之后仍能大放异彩。真是让人嫉妒。”
顾辰轩这话说得轻飘，但顾复声还是能听到他话语里实打实的嫉妒。
她实话实说，“你比我聪明。”
能隐藏这么久，确实很考验人。顾辰星几次三番都查不出一点头绪，只能说明顾辰轩的底子不差的。
顾辰轩依旧是那个笑眯眯的样子，“听到大堂姐这么夸我，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呢。”
顾复声也微微一笑，“只是可惜，你太意气用事了。你嫉妒一切美好的事物，就像嫉妒郭巴那样。”
她这话一出，顾辰轩算是彻底坐不住了。
但他依旧强撑着笑容，试图用倔强去掩埋自己那不堪的内心。
“那又怎样？他们把他视如珍宝，我只要毁了他们最珍视的东西，他们就会一辈子都会陷入这种痛苦的回忆之中，这种感觉，想想就很美好，你觉得呢？”
顾复声靠在椅背上，“所以那几个青少年的未来，你视若无睹是吗？”
不管会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谴责是肯定的，一旦真的出了人命，几个人的未来都会随着那个夜晚彻底泯灭。
而且……有的是办法拖到他们成年的时候再判刑。
但顾辰轩敢这样做，想这样做，最先考虑的只会是自己的处境，而不是那群本身也好不到哪里去的青少年的处境。
他只要将自己在这次事件中摘得干干净净，确保自己能完美隐身且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足矣。
至于其他人，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我被顾涛领回顾家的那年，整个顾家，都没有人把我放在眼里，除了姐姐。”顾辰轩说到后面的时候，语气不自觉地放轻了。
在所有人都鄙弃他，怀疑他的出身的时候，只有顾辰熙一人，会出言安慰他。
他也曾卑劣的想过，把顾辰熙拉入无尽的黑暗之中，可过分美好的事物，总是会忍不住让人想要去维护，而不是摧毁。
“可是顾辰纱是顾辰熙付出了很大代价也要救回来的人，你这么做，不怕顾辰熙知道以后会彻底厌恶上你吗？”
“姐姐不会的！”顾辰轩语气有些急了，似乎是想要证明和顾辰纱比起来，他会更重要一点，“顾辰纱是什么东西，她也配让姐姐牵肠挂肚？！”
“不信？”顾复声拿出手机随意的甩在桌面上，“要不要我现在打一个电话过去，告诉她顾辰纱现在生死未卜，而且是因为你。你觉得她会怎么做？”
看着桌面上的手机，顾辰轩罕见的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选择沉默。
他不敢。
不敢去赌顾辰熙心中的那一点善意是否会因为他无限放大。
在和顾辰熙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面前，他的存在似乎是那么的微乎其微。
但他不愿相信，这个世界不会有人在意他。
他梗着脖子反驳，“如果是我和顾辰纱一起遇难，她会选择谁还是个未知数。”
顾复声眼神示意他拿起面前的手机，“那你打电话过去，告诉她，你和顾辰纱同时被扣留在m国的机场了，你看看顾辰熙打电话过来给我，是救你还是救顾辰纱。”
顾辰轩眼神犹豫，却还妄图祈求那一点的温存，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按下忐忑的心情，给顾辰熙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顾辰纱出事的消息被他和顾复声联手封了起来，现在顾家那边没有人知道顾辰纱出事了。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就被顾辰熙接了起来，“怎么打电话给我了？没钱了？你最近是不是要高考了，高考了就别乱跑了，本来你的成绩也很堪忧，怎么说也要试试，实在不行我可以让爸爸帮你联系一下国外的学校，你自暴自弃算什么回事？”
顾辰熙的声音透过电子设备传进顾辰轩的耳朵里的时候，顾辰轩只觉得刚才满心的不爽和烦躁都被全然化解。
他神色不由地松了下来，恢复了以往怯懦的语气，“我有钱的……”
他说完这话之后就顿住了，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出预设中的话术。
但顾辰熙却误解了，她暂停了面前正在播放的某档综艺，语气关怀：“是出了什么事吗？你跟我说，不用担心的。”
妈妈虽然说过顾辰轩是爸爸的私生子，将来会和她抢家产，但是dNA已经验过了，而且爸爸也说过家产都会是她的。所以她也不吝啬对这个名义上的弟弟好一点，毕竟是从福利院出来的。
顾辰轩听着她的声音，犹豫开口：“姐姐，我和四堂姐被扣在了m国的机场，现在回不去了。”
他们现在在顾家那边的信息是在m国，那边没人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在d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