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昭没听到刘怡妮回话，又侧目看她一眼。听见刘怡妮的小声啜泣，王景昭无奈，得，又把她给惹哭了。
自从上次闹绝食被王景昭给收拾了一顿，刘数就再也不敢随随便便闹脾气耍小性子，现在也是一个人默默地吃饭。
剩余的两个人就在那儿坐着，静默几分钟……
最终还是王景昭先妥协，她把自己饭盒里的菜夹到刘怡妮的饭盒里，“行，你有理，你没做错，是我错了。”
啜泣声渐渐变大，王景昭就算是想装作听不到都不行。
王景昭直愣愣地盯着刘怡妮，一个头两个大，她也不是故意要凶刘怡妮，只是，刘怡妮未免也太不关心自己的身体健康了。
没有办法，总不能任由刘怡妮这么一直哭吧？
王景昭只能认错：“妮妮，对不起，我不应该凶你，我也不是要故意凶你，我是想……”
眼见着刘怡妮还在哭，王景昭抓了抓头发，有些手足无措：“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多关心关心你自己，不要什么好东西都给我们，你自己也需要吃点好的。”
伸手捏捏刘怡妮的脸，王景昭继续说：“你看看，你的脸上就只剩下一层皮了，你不需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就只吃白菜？”
经王景昭这么一说，刘怡妮自知理亏，不好意思使性子，擦掉脸上的眼泪，她端起盒饭，一言不发地吃饭。
刘怡妮乖乖吃饭，王景昭心里舒了一口气，也端起自己的那一份饭，拈起一块鸡肉，往嘴里送。
这个病房里就像是有阴云笼罩，三个人都很压抑，心情都不是很好，整个病房的气氛也是分分钟都有可能崩掉的那种诡异气氛。
一共二十四小时，就有二十个小时，病房里悄无声息，三个人各自在各自的位置上躺着发呆。
低迷、消沉、绝望……
消极的氛围逐渐浓厚，刘怡妮吃过饭后躺在沙发上，整个人缩成一团。
刘怡妮不知道病房里的其余两个人都在想些什么，她的心里就像是被一颗大石压着，怎么都觉得不得劲。
照旧是谁都没有说话的一个夜晚，刘怡妮把灯关掉过后，病房里黑黢黢的，更衬得这寂静无声有些诡异。
夜深了，王景昭和刘数都睡熟了，刘怡妮一个人还在黑暗中把眼睛瞪得很大。
她全无睡意。
记忆拉回到昨天，那个女人刚开始劝了刘怡妮几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提醒刘怡妮，不要走那一条路。
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干什么不行，读书，考大学，比做那事不知道光明磊落多少倍。
刘怡妮何尝不想读书？
她走投无路了，别说是读书，她连好好活着的能力都快要没有了。
衣食住行、手术费、医药费，样样都是钱啊。
那个女人见刘怡妮执意如此，也没有办法，只能把带她入行的那个名叫“莉姐”的人的联系方式给刘怡妮。
当时，刘怡妮发送好友申请，手指都在抖，浑身发冷，这一步迈出去，前面可就是万丈深渊等着她。
一想到她现在有多需要钱，刘怡妮又不得不往那万丈深渊走去。
没关系，只要刘数和王景昭有救，她做什么都可以。
万一得了病，那就放弃治疗，就这样死掉吧。
当初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要考复旦，充满斗志地想要过高考那一座独木桥的女孩子，在这一刻被刘怡妮亲手给抹杀掉了。
留下来的，就只是一个行尸走肉，为了钱，心甘情愿出卖自己身体的刘怡妮。
这样的刘怡妮，她自己都嫌脏。
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从鼻骨划过，流进另一只眼睛里，又划过太阳穴，落到沙发上。
寂静的病房里隐隐约约有了点儿动静，刘怡妮咬住自己的手指，尽全力抑制住哭声。
刘怡妮不想吵醒王景昭和刘数，尤其是王景昭，她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端倪的。
王景昭已经为了做了太多事，保护她太多次，她不能让王景昭在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情况下，连治伤的钱都没有。
漆黑的夜幕下，几粒星星稀疏地铺在弯月周围，不太显眼，但也能让人看得清楚。
刘怡妮所处的病房楼层高，看不见树木，但是窗外有缠成一堆的不知名藤蔓，从窗户垂落下来，时不时随着凛冽的冷风摇摆身体。
看着藤蔓飘动，刘怡妮才意识到，她睡前好像没有关窗子。
这么冷的天，不关窗户睡觉很可能会被风吹得感冒，刘怡妮起身去关窗户。
站到窗边，刘怡妮不经意间往下一看，一眼望不到地面，只能看到独属于黑夜的一片漆黑。
往远处望，便能看到彻夜长明的写字楼。
此时恰好一阵风扑来，刘怡妮脖子一缩，赶紧关上窗户。
等她再次躺回沙发上，却看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刘怡妮拿过手机一看，是“莉姐”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并且问她有什么事。
这一条消息让刘怡妮心慌，她下意识地往王景昭那边瞥了一眼，没有看到王景昭起身，这才重新把目光放到手机屏幕上。
刘怡妮打了一句话——莉姐，我是一个高中生，请问你那里还需要员工吗？
她的羞耻心实在是让她无法说得太过直白，只能这样委婉地询问。
“莉姐”可能是现在比较闲，回消息也回得很快：员工？你问的是什么员工？
刘怡妮咬紧了下唇，脸色苍白如纸，她回道：就是，就是，做那个事的员工。
这么一说，在风月场所混迹多年的“莉姐”就明白了。
“莉姐”乐得喘不过气来，这个女生问的问题真是令人发笑，那种员工怎么可能嫌多？
——你要来？那你来xx会所找我，随时都行。
过了几秒钟，“莉姐”又补了一条：
——要做那事可不能扭扭捏捏，得放得开，客人才尽兴，你才有钱拿。
刘怡妮的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酸涩，她觉得这手机屏幕的亮光刺眼极了——也许是那一条消息太过刺眼——刘怡妮的眼泪又滑了下来。
她泪眼模糊，打字很慢很慢，艰难地打下回复：
——好，我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