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领口
少年猝然惊醒。
梦里，他就像一条案板上的鱼，被一只黑猫死死摁着，动弹不得。
就差翻来覆去的煎炸蒸煮，把他分段切开，做成108道满汉全席。
——什么绝世噩梦？！
过于离奇，他仍是有些惊魂未定，急促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完自己的心跳。
犹记梦的最后，那只黑猫突然咬了他一口，疼的他直抽气，拼命甩动鱼尾才终于把猫拍走，得以逃出生天。
所以……
为什么是鱼？
为什么有猫？
疑惑之中，他下意识看向身侧。
此刻已是清晨。
晨光灿灿，荼蘼的照了进来。
两侧床帘被染上一层白色光晕，薄薄的光影纷纷追逐摇曳的它，让整个房间都隐隐发亮。
而阖着眼睫的人正沉睡着，垂落的眼睫纤长微颤，似有一种蝶翼般的柔软。
一切悠然，安静到近乎透明。
宛如白日幻觉。
少年眨了眨眼睛。
然后，他屏住呼吸，鼓起勇气，悄悄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碰了碰另一人的手臂。
只是，刚触及地那一刹那，就触电般缩回，像是被烫到。
……不是幻觉。
惊讶之余，他紧张地观察着另一人的脸，生怕刚刚的行为会惊扰对方。
等了片刻，另一人并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沉沉入眠，眉眼安宁平静，呼吸浅浅。
少年怔怔凝视了对方许久。
犹豫了一会儿，他收回想要抱住对方的手，只是小心翼翼往对方那里靠了一些，隐蔽的贴近了一点距离。
就在少年想要闭上眼，再睡一会儿时——
突然，被子窣窣、被翻出几许新的褶皱，如同递进连绵的波浪，让另一人变换了姿势。
只见对方从正面仰躺变成了侧躺，而后无意识地搂住他，倦懒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嘴唇贴着脖颈，继续沉睡。
柔软温凉的触感诡异万分。
少年如遭雷击，身体倏然一僵。
此时此刻，他就像一只恐高的狗，莫名被人抱上高处，因接触不到地面而悬着一颗胆颤的心。
什、什么情况……？
无数纷乱的念头在脑中轰然爆开。
少年嘴唇嗫嚅，四肢却格外僵硬，呼吸都开始颤颤巍巍。
不知所措的时候，床帘随风碾转，隔断外界的一切声音，继而拢成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
仿佛只能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然而，这样的吐息绵长悠久，全都喷洒在被唇肉附着的那一小块肌肤上，好似一个湿漉漉的吻。
柔软微凉，却痒的撩拨神经。
让动都不敢动的人细微地打了一个颤。
——太近了。
这样的距离……太近了。
被子之下，他们身体相贴，稍微动一下都能感觉到。
“……。”
他后悔穿的太单薄。
套着的衬衫什么也挡不住。
垂落的发丝钻进衣领，手搂在他的腰间，鼻尖抵着颈项，布料间的相互摩擦……连同呼吸一起，仿佛一种极其细微的耳语，让他的耳朵慢慢发热。
要命。
太糟糕了。
而在又一次吐息的刹那，传来的丝丝凉意却与自己的心跳重合，让他整个身子瞬间发烫，眼睛因滚烫的脸而显得格外晶亮。
可他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对方这样。
因为他做不到因自己的不自在，从而去影响另一个人的睡眠时间。
难怪梦里他是一条鱼……
现在的他，跟炖在汤锅里的鱼没有任何区别。
被人高温慢煮着，就差熟了、化了。
想到这，少年发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于是只得艰涩地轻轻吐了口气，试图缓解脸颊上的热意。
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
幻境里睡难道不是睡吗？那也是睡……这只是不小心的接触……
他干嘛大惊小怪……说不定他睡着时还会说梦话、流口水、磨牙和踹被子呢………
少年在心里疯狂默念洗脑，以此麻痹自己的神经。
感受到愈发急促的心跳声后，搂着少年的人于此刻悄悄睁开眼睛。
目之所及，是一片泛了红的苍白肌肤、以及时而上下滚动的喉结。
他早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微妙变化。
……体温真烫。
这种程度都受不了。
以后又该如何？
斯卡拉姆齐静默良久，等到人的心跳逐渐平复之后，他才假装醒来，手臂突然发力——
感受到腰上搂着他的力道骤然加重，少年差点弹起来，迅速拉开距离。
“你、”
少年的嘴巴几次张合，还是组织不了语言，只得犹豫着说，“你醒了……”
“不然呢？”
斯卡拉姆齐坐起身，套上外衣，戴上护具和颈饰，须臾才道：
“难道跟你一样，大半夜梦游？”
“梦游？”
少年先是诧异，而后才发现不同。
手上的负重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躺着的一堆金属残渣。
看材料，想必就是昨晚一直铐着他的那副手铐。
“……。”少年顿觉有些尴尬。
难怪他会做那样的梦。
甩动鱼尾，怕不是挣脱链条的过程。
可他的梦里还有一只黑猫。
而且，那只黑猫还一直咬他脖子。
难道是……？
少年想着，下意识看向另一人。
“怎么？”
对方轻轻掀起眼皮，“一觉睡起来，就连衣服怎么穿都忘记了？”
“才不是！”
少年立刻反驳，一下被人带偏了思路，慌乱地拿起手边的外套。
斯卡拉姆齐却是一笑，不顾少年的意愿，主动为人系起衬衫扣子。
散开的领口里，几道红痕斑驳隐约，而少年左侧锁骨的位置却有一个清晰的齿痕。
瞥见这个红肿的痕迹，斯卡拉姆齐不动声色，帮人系好衣襟最上面的那粒扣子，将痕迹彻底遮掩。
至于之后。
倘若某人自行更换衣物时，“意外——发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则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类。
想到这，斯卡拉姆齐抬眼，与人对视：
“你这是什么表情？”
竭力避开触碰的人这下猝然与人对视，表情更加僵硬：
“…没什么。”
“嚯、不习惯了？”
斯卡拉姆齐先是反问，接着坦然道：
“可你发烧的时候都是我帮你擦的背，穿的衣服…”
闻言，少年的脸顿时又烧了起来：
“那不一样！！！那是小时候！！！”
“哪里不一样？”另一人略有惊讶，“你以前受伤的时候，我可是帮你包扎过不少次。”
“………。”
他好讨厌这个人啊！！!
讲不过就闭嘴，这下总可以了吧？！
少年气结，当即把头撇向一边，不想再跟人说话。
见人与自己怄气，另一人笑得狡黠，心情很好的帮少年系好领巾、穿好外套、戴上面具，并在对方的瞪视中，微笑着说出一句话：
“尉官，时间到了，你该为我准备茶水了。”
少年欲言又止，抬起手就要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又想起当前自己最该干的事情是什么，于是只能咬牙隐忍。
待人走后，屋内又恢复往日的安静。
片刻后，斯卡拉姆齐微微眯起眼睛，他起身走到窗边，从一人手中接过一封信。
同样，这也是一份来自于稻妻城的接头情报，只不过比少年读的那封要晚上一天。
更是被人做了特殊处理，经由动物传送，原打算声东击西，只可惜……
他留了少年一晚。
斯卡拉姆齐展开纸张，上面赫然是那位小忍者歪歪扭扭的笔迹。
上面写着——
「神无冢■■■邪眼工厂，管理者■愚人众■■■，散兵，三月，那个人■■■厉害，你■■小心」
读完，拿着信的人将纸张销毁，眸中郁色加深。
他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