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仔细阅读大表哥的来信,信中的内容讲述了一些在官场上的相处方式。
当然讲得很委婉,毕竟这信需要层层递送才到孙山的手里。
万一途中被人拆开看到后,会留下把柄。
通判负责管理州郡的事务,就跟现在的副市长差不多。
主要协助知府做事,以弥补知府管辖不足之处。分掌粮运、水利、屯田、牧马、江海防务等事。
作为副官,做事受制于上下官员,大表哥夹在中间,想要成功地办事,必然要滑润灵活。
不像孙山这样的一县之长,只要搞定当地的地头蛇,很多事都能一言之堂。
重庆府是军事重镇,其地理位置非常优越。
处在长江与嘉陵江交通要道的纵横之处,江海防务更是重中之重。
大表哥又恰巧分管这一领域,对这里的防务特别盯得紧紧。
特别是水患,更要时刻留意。
大表哥信中倒是没有说这方面的情况,只不过随意地提到一句江海巡防,忙起来一天只能睡觉前吃几口饭。
信中还提到跟上下级同僚相处的还算可以,也给孙山写出了跟同僚相处的经验,特别要在细节上注意。
零零碎碎地说了不少话,孙山从中看到四个字“名节保身”。
没错,就是必须保存自己,才去做其他事。
特别处于他这种成为“受气瓶”的官员,无论是上司还是下属,得要一句话再三斟酌,才确定要表达的意思。
而且做事必须要留下证据,以防往后被陷害能据理力争。
孙山想着要是录音器或者摄像头,说不定大表哥全天候开着,以防往后没有证据。
孙山看到这里不由地替大表哥心烦。做官做得如此多心眼,真的太累了。
可他处于那个位置,又不得不防范。
无论上级也好,下级也好,都有可能抓他的小辫子,甚至不经意的一句话都会成为别人攻击的源头。
重庆府并不是一个小府,不像漳州府那样穷乡辟野,里面的各行各业的人相互纠结,利益错综复杂,一动而牵全发,做事得再小心不过了。
不说别的,就一个长江码头,里面的漕运涉及的利益就繁多复杂,盘庚错节。
孙山想了想沅陆县,一个内陆小县城,这里除了担心山匪,其他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利益纠结。
又想了想大表哥所在的重庆府。
艾玛,这么一对比,孙山发现自己做官做得异常顺利。
还有前不久彭大目彭同年的来信,也说过在本地受到不同势力的掣肘,办事诸多困难。
往往有不同势力来制造困难,使得自己无法办成不少事。
艾玛,这么一比较,孙山感觉自更是顺利了。
本地就有一个王家大户,而目前这个大户好似并不怎么难缠,甚至处着处着还处出不少感情。
起码王县丞对他低眉顺眼,王老爷一家见他客客气气,更不要提王嘉行阿爹逢年过节恭恭敬敬地送礼。
孙山想了想,于是问桂哥儿:“桂哥儿,你觉得你家老爷做官做得怎样?”
桂哥儿想也不想地说:“好,当然好了。山哥,你可是孙家村最聪明的儿郎,做官这件事,湿湿碎了!”
说完后,还一脸天真无邪又带着爱慕的眼神看着孙山,试图把孙山看出一朵花。
孙山:......
算了,他这是问错对象。
随便抓个不认识孙山的路人甲问,也好过问桂哥儿。
问桂哥儿也是白问。
孙山心里暗暗得意,跟大表哥,彭同年一比,自认为完胜他们。
不是做官的方式完胜,而是做事的结果完胜。
哈哈,看他在沅陆做事,感觉一点困难都没有,大家都非常给力,也非常合作。
艾玛,孙山越来越觉得自己好能耐,好适合做官。
孙山双手叉腰,仰天哈哈大笑。
这把桂哥儿吓得连连后退,以为得了癔症。
笑完后,心情更舒畅,晚上吃饭都能吃多一碗。
张师爷一伙人只以为远方的亲戚来信了,孙山高兴而已。
根本想不到孙山因为认为比大表哥,彭同年优秀而洋洋得意。
第二天清早,工吏不知道要急于表现,还是本身这样的人。
回来县衙后,便向孙定南支使银子领着同僚去做飞索了。
还特意找上孙山说道:“大人,飞索这事,我现在就去办,一定很快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务,恳请大人放心。”
孙山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好,去做吧。”
看着工吏离去的身影,孙山嘴角抽了抽。
自个去做就行了,怎么特意跑过来一趟?这是担心他不知道工吏在干活吗?
张师爷笑着说:“老爷,刘书吏这么做事应该的,他不过来告诉你,你怎么知道他在做事呢。”
这年头默默做事都是傻子,必须嘟囔囊做事才行。
不说出来,上司哪里知道你正在干活。
张师爷以前做掌柜,也会事事告知东家,绝不会默默做事。
只可惜东家是个没良心的,也不能说没良心,只是趋利避害,把他这个干不了活的赶走。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张丁强,摇身一变竟然地位升级了。
孙山若有所思,果真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刘书吏这种高调做事的风格必须暗暗学习。
等着年终的时候向辰州府打报告,一定要把自己如何努力管理沅陆所做的事一一告之,好让刘知府知道自己没有白拿朝廷俸禄。
当然除了鸟粪的事。
这是发财的宝贝,哪里能随便说出去。
万一被辰州府那边知道,一定会一窝蜂地涌过来分你一杯羹。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
他们为了占据鸟粪,极度有可能使法子把孙山调走,到时候找谁哭去。
刘工吏没走几天,王县丞也跟着去大鸟村了。
王县丞像个怨妇一样地看了一眼孙山,怨妇地说道:“大人,这次征役已经全征上来,今日下官领着他们到大鸟村修路。”
往日这些事交给皂吏办就行了。
无奈这次修路非一般,孙山直接让王县丞全程负责。
就算整个过程不盯着,第一天也要去晃一晃,交代一番怎么修路。
看着高高地坐在案板上的孙山,再对比自己苦哈哈地去做监工,王县丞心里就不平衡了。
孙山躲在办公室优哉游哉,他却要到户外风吹日晒。
人与人是人与狗的距离,官与官,也是官与狗官的距离。
王县丞那一个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