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师道扶了一半，王允又跪下了。
他当然不可能说夫人是装病，不然这假欺君就成真欺君了。
这手伸到一半也怪尴尬的。
“竟有此事？”
“老臣不敢欺瞒殿下，老臣膝下唯有三女，眼看着小女儿也到了成婚的年纪，可若是小女儿也被算计，只怕老臣就要断子绝孙了。”
王允又掩面痛哭起来。
李忱实在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多少有些别扭。
这王允平日里在朝堂上可不是这副模样。
谁知道竟是个这样珍视发妻疼爱女儿的，竟然舍得下面子到他面前哭求。
李忱突然想起来昨日他写的那封圣旨。
王允在朝中一向保持中立，他是怎么想不开用人家最疼爱的女儿的亲事去打压王允的势力的，会不会适得其反，反而让王允跟他这个皇帝离心？
就算王允有谋逆之心，说句不好听的，王允还不一定能活到他的外孙长成。
他到底是为什么会忌惮王允？他连马元贽都打压下去了，还会怕一个王允？
王允能不能有后代还两说呢？
让他赐一个太医恐怕也是给他那两个女儿看病的。
“爱卿莫要再痛哭，朕岂有不答应之理？”
李忱也确实好奇会是谁对王允的两个女儿下手。
“老臣叩谢陛下。”
王允喜出望外，连忙叩头。
相府，王老夫人昏厥过一次后又苏醒过来，呼痛声也小了不少，王金钏正替她按捏着额头缓解疼痛。
王银钏跪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要不是因为有魏虎的事在前，她怕是自身难保。
王老夫人已经训斥过一番王银钏了，此事涉及三妹的清白和婚姻大事，更何况还牵扯了王家的家业，王金钏这个做大姐的也不好在其中周旋。
只能盼望着爹爹早点儿从宫里回来。
“夫人夫人，老夫回来了！”
王允高声呼唤，很是着急，他身后拉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太医。
“相爷您慢些，下官一把老骨头了实在跑不动了。”
“刘太医，我夫人和两个女儿的身子就交给你了。”
李忱指了太医署署丞给王允，至于太医署令那是给皇帝看诊的。
刘太医正了正冠帽，“相爷放心，下官一定尽心为相爷的家眷诊治。”
来之前陛下身边的杨公公可是专门来叮嘱过他的，要仔细诊治，将结果回禀。
“金钏，你娘亲如何了？”
王允多少有些心理准备，自家夫人恐怕会气得不轻，没想到竟然真的卧床不起了，也难免有些着急。
多年夫妻恩爱，王允是真心敬重爱护这个妻子的。
王金钏眼疾手快接住了身子有些颤抖的王允。
到底不比年轻时候了，又是文官，从正门到王老夫人的房间，一路上还拖着个人飞奔，王允撑到现在身子骨已经算硬朗了。
“爹爹别担心，有大姐在娘亲已经好多了，您别担心。”王宝钏也搭了把手。
“那就好，刘太医还请你给我夫人诊脉。”
刘太医放下药箱，取出脉枕，又将干净的绢布搭在王老夫人手腕处，才开始细细的诊起脉来。
不消片刻，刘太医就松开了手。
“我夫人如何了？”
“回相爷，夫人这是气急攻心，再加上近来有些操劳，下官写个方子喝上几天就好了。”
王允这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还有我两个女儿。”王允忙指向王金钏和王银钏。
刘太医搭了王金钏的腕不由眉头紧锁，又换了王银钏的腕脸色越发纠结。
“这......”
难怪人家王丞相要进宫求太医，谁能想到王丞相的一双女儿竟然都被人下了不孕的药。
尤其是这二小姐，不仅有不孕的药物，更是常年饮食中有不少寒凉之物，来月信时更是会疼痛难忍。
刘太医的表情明显证实了王宝钏的猜测。
王金钏抚摸了下小腹，又看了眼神情落寞的王银钏，终是叹了口气。
“刘太医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和二妹的身子到底如何，还请刘太医直言。”
“唉，两位小姐体内都被人下了不孕的药物，而且估摸也有些年头了。”
“大小姐儿时恐怕受了些苦，所以有孕困难些，可若是好好调养三五年也有可能有孕。”
“二小姐身体康健，可体内却有不少寒凉之物，怕是常年的饮食中也被人做了手脚。”
“刘太医，可还有补救的可能？”
为人父母，哪里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吃这样的苦。
好一个魏虎，好一个魏家，他王允必定会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这药恐怕非同寻常，下官恐怕要会回太医署同署令商讨一下方子。”
刘太医也不敢直接下结论，这样的手段比起宫廷争斗的狠心程度也不遑多让了。
刘太医到底是在太医署混了十几年的，眼力见还是有的，恐怕这里头的门道多了去了。
能够这样悄然无声的动手，恐怕也只有枕边人了。
“刘太医慢走，管家，送一送刘太医。”
王允坐在王老夫人的床前，一家人竟也沉默下来。
王老夫人擦拭着眼角的泪花，“相爷，您别自责，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魏家人动手的证据，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为了王家的家业，魏家竟要毁了她三个女儿，王老夫人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夫人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银钏嫁人后就一直住在相府，身边多的那些伺候的人都是魏虎从魏家带来的。
从前可以视为魏虎看重银钏，如今看来分明是自己人更好对银钏下手。
“银钏，最近你就给你娘亲侍疾吧，魏虎你暂时不要见了，一旦老夫查出这事儿有魏虎的手笔，你就与他和离吧。”
和离是没得商量的，他不会让银钏犯傻。
事情发展到现在，王家与魏家已经没有摒弃前嫌的可能，而且还闹到了陛下面前，就更要有一个结果。
“爹爹，女儿都明白，都听爹爹的。”
王银钏也知道她不可能跟魏虎继续下去了。
她受不了这个委屈，也不能对不起大姐。
她到底是王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