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神的成长速度，实在太快了。
快到仅仅只过去了500万年，原本只有几万光年的领地，就已经扩张到了数百万光年之巨。
数不清的神明魔兽被灰神吞噬吸收。
在灰神渐渐无人可挡的游荡中，无数宜居星球，万亿级别的智慧生物，都被希尔和孔苏率领的舰队征服，已经记住了灰神的名字。
但由此凝聚的信仰锁链，依旧渐渐无法拉住灰神不断壮大的身体。
灰神的“自我”风筝，随时都有断线飞走的危险。
强大的外表之下，只有希尔知道，主人的自我早已摇摇欲坠。
能坚持到今天，能一直控制着自我不被本能吞没，能坚持500万年之久，这已是一个奇迹。
所以希尔越加紧张的注视着主人，注视着他环绕黑洞的躯体，希望他能再次醒来，再次呼唤自己。
“希尔……”
主如约又一次战胜了本能，如约喊出了希尔的名字。
虚空中的灰云开始从星系中心黑洞视界退去，开始在星空间飘散，没有形体，形成了一片需要用光年来丈量的灰云之躯，缓慢翻腾着，显得疲惫……
“希尔，我已掌握了瞬间穿越宇宙的方法……”
灰神向希尔诉说着又一次冒险的收获，传递的信息中，充满了质朴的喜悦。
和数百万年前的主相比，如今的灰神，已经有了非常巨大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源于记忆误差的积累，源于数据的丢失。
就像一张光盘，存储数据的时间只有5-10年。
机械与固态硬盘，使用年限也在20年以内。
哪怕是石雕铁刻的文字，也不可能经受百万年时光的风化侵蚀。
记忆和数据看似可以复制迁移，但就和一座图书馆搬迁，书籍文献和各种记录的丢失不可避免一样。
那些人们自认为重要的，不会被遗忘的记忆，其实随着时光的流逝，往往早已悄然消失，比如亲人的容貌细节，比如儿时伙伴的名字……
哪怕信息可以修补还原，但修复过程中的数据误差因此积累，在百万年后，许多记忆都将面目全非。
而神明的记忆，是比图书馆更加庞大复杂，是天量数据每时每刻都在不断汇入的庞大数据库……
在信息误差的积累下，在不断涌入的天量信息的冲击下。
“我是谁”这种同为记忆信息的东西，其实一直在不断变化，总有一天将会毫无意义，渐渐消亡。
永生，因此变成了一种诅咒。
越是古老强大，越是掌握了更多知识和力量的神明，就越是不可避免的受到时光的诅咒，注定会在时间的流逝中忘记自己是谁，来自哪里……
哪怕是具有数字本质，能靠着程序化的行为控制自我的灰神，同样不可能避免的，在一次次数据误差中渐渐改变，渐渐遗忘。
就像一个轮椅中的老人，不可能再拥有幼儿时的天真和感动，早已遗忘曾经发誓一生做好朋友的儿时同桌，再也不会为得到一颗棒棒糖兴奋……
现在的灰神，已经不再是500万年前的秦重。
500万年的漫长时光，已经改变一切，腐蚀了许多。
哪怕是强大的灰神，也在时光的摧残下忘却了很多并不重要的记忆，只对探索宇宙感兴趣，就像一个返老还童的孩子……
希尔因此感动，也因此悲伤，只能以笑容回应主人的呼唤。
主曾给予她救赎，时至今日，她能报答主的，已经只有陪伴……
“你会有无限的时间见证我的旅行，将用记忆去记录我从无名到世人皆知的传奇经历。”
“并在某个瞬间，为我这个名为秦重的自我，留下一点存在过的证据。”
希尔没有忘记主曾对她说的话。
每一句都从未忘记。
所以在灰神为自己新获得的能力而高兴时。
希尔能做的，只是眼含泪水，轻柔的，说出了约定中的话：“那太好了，秦重吾主……恭喜您，这那太好了。”
“秦重……那是我的名字吗？”
灰色的云变换着形体，意外的问道，然后恍然大悟道，“啊……是啊，秦重……的确是我的名字……之一。”
“它是我出生时的名字。”
“是我在……在地球诞生时的名字……”
漫长的记忆检索后，灰神终于找到了记忆海洋之中，已经微小如沙粒的记忆，并在其中看到了一个名叫地球的地方。
还有地球上发生的那些事，那些人……
发生过的无数故事，都浓缩在了灰神记忆深海中的一粒沙里。
“是啊，我叫秦重，我来自……五千万光年外的，一个名叫地球的地方。”
灰神又一次找回了自我。
仅仅只是一部分。
在漫长的思考后，灰神开始思考一系列的问题。
那里的人怎么样了？地球还在吗？太阳还在燃烧吗？
还有十分奇怪的，为何自己离开地球500万年了，却从未回去过。
灰神为此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在信息的汪洋中寻找着原因。
然后意外的，发现了自己的记忆已被删除的痕迹。
过去的自己，删除了许多关于地球的信息，如同一场阴谋，或是为了隐藏什么秘密……
拥有无穷智慧的灰神，注定不会被信息的缺失所困。
无穷的算力开始凝聚，灰神的身体开始发光，横跨银河的灰色之云开始发光，变得五彩斑斓，如同绚烂的星河，开始计算着过去的一切可能性……
主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
灰神很快明白了曾经的自己为何删除记忆。
原因很简单，只因初生的灰神，有太多的敌人。
在过去的500万年间，想要猎杀他，围捕他的神明实在太多。
还有无穷无尽的暗源生物，以及不怀好意的，来自暗能世界的魔神……
太多的敌人，太多的威胁……
那时的自己竟是如此的弱小，流浪于宇宙之中，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更加无法保护那些过于珍贵的记忆。
为了保护这些记忆背后的人，曾经的自己，删除了大量记忆，包括地球的坐标，还有前往地球的轨道信息。
宇宙之中，一颗只知名字，没有坐标的行星，是很难被发现，很难被找到的。
但这只是对于那些落后弱小的神明来说而已。
如今的灰神，可不是什么弱小神明。
他早已无惧任何敌人，甚至刚刚掌握了瞬间穿越整个宇宙的能力。
他的强大，已经超越一切。
就是那些主宰着大引力源的太古神明，或是由暗能视界中隐藏着的强大魔神，也已经无法给他带来威胁。
所以在灰神认真思考之后，他决定去一趟地球，去寻回那些丢失的记忆……
灰神于是开始了计算，从自己庞大到没有边际的记忆中，寻找可用信息，很快从零星的，仿佛故意留下的碎片中，拼凑出推算出了地球的坐标……
“我要去一趟地球，去看一看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
灰神对自己的追随者说：“我要去寻回丢失的记忆……”
灰神从不停歇，在得到地球坐标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开始收缩身体，准备横跨星空，回到自己诞生的地方。
黑暗神殿中的希尔，为此露出了微笑。
主的计划从不落空……
甚至是在驱使未来的自己回到地球这件事上……一切都如主所料。
主对希尔下达的任务，在未来的自己掌握穿越宇宙的能力后，说出的暗示，也在此时此刻应验实现了。
主已经不再惧怕任何敌人，他将按计划踏上回家的旅程。
希尔还清楚的记得，这是遥远的过去，主对希尔说过的，最为动情的愿望。
所以希尔微笑着，看着灰神忽然消失，瞬间离去，忍不住的流下了水晶般的泪滴。
然后，希尔举起了左手，在泪滴落地的清脆声音中，向离去的主人致敬，也向黑暗神殿中的无数追随者下达了命令。
“出发……追随主的步伐，前往主停下脚步的地方……”
“为了吾族得到的救赎，去追随主，去守卫在主的身旁……”
黑暗中的无数暗灵族将领发出了呐喊，整齐划一的举起左手，整齐喊出了为了主，为了道的口号……
万年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随着主的又一次旅行，宇宙的虚无与黑暗中，无数舰队被唤醒，不断点火升空，不断集结，准备追随主的步伐开启新的远征。
一座座要塞也在缓缓转向，这些质量堪比行星的要塞中，数千万的虔诚战士已从沉睡中苏醒。
征服过无数的星球，只为战争而生的军团，战无不胜的战士，都在正高举手臂，45°向上，激情满满的准备去征服更为广大的宇宙……
点燃战火，只为践行信仰和承诺，只为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一切的征服，只为追上主的脚步，只为主的沉思不被打扰。
于是火炬又一次被点燃。
在传遍虚空的号角声中，无数战舰和要塞开始云集，朝着主消失的方向调转战舰。
航行轨道已经计算完成，仿佛能够填满宇宙空间的庞大舰队集结完毕。
同时启动的超空间推进器不断增大推力，烈焰熊熊，耀眼如超新星爆发，开始朝着圣神所往之地加速前进。
密布星空的战舰群，新的远征，将和过去的数百万年一样，朝着圣神所在之地云集而去。
神之所在，皆为圣地。
神在哪里，就征服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