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客气了。”莫先生拱手回了一礼，以折扇指着林幼卿，含笑地道：“这丫头说受了你的恩惠，必要来探望一下，老夫实在不放心她独自前来，就只好陪着走一趟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
苏慕云忙赔笑道：“能见莫先生一面，实乃晚生一大幸事。”
莫先生笑着点点头，示意跟进来的牢头打开牢门。
随即响起一阵金属碰撞声，“啪嗒”一声，铁锁应声而开，窄小的牢门随之被推开，能容一人进出。
林幼卿示意身后那个引路差役把手中食盒递进去。
能在衙门里做事的人，哪能不懂得眉眼高低。
那人见林幼卿回头看他，赶紧进了牢房，把食盒搁在了犯人跟前的地上，又退了出来。
见东西已经递了进去，牢头又把门锁上了。
“你们且退下。”莫先生对两人吩咐一声。
那两人弯腰应了一声“是”，便留下火把麻利地退了出去。
见人走远了，林幼卿这才道：“食盒下层放了两本书，与纸墨笔砚，还有几支蜡烛，苏大人觉得闷了，或是看几页书或是写几个字都可。”
“还是侄女想得周到。牢中枯坐无味，我这正想寻本书来打发时间呢。真是瞌睡了，你就给我送来了枕头。”苏大人自嘲地一笑。
虽语带自嘲，却能看出有书看他是真的高兴呢。
“当日苏大人也算救我了一命，如今大人遭遇不幸，我却只能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心中实在惭愧的很，若是有用得到我之处，还请苏大人千万不要客气，直接明示好了，我定会尽力而为。”
苏慕云摇头，笑道：“侄女不必如此。你一个姑娘家能做到这般，已经难能可贵了。再说了丢失官银这般大的祸事，岂可与你当日的遭遇相提并论？”
顿了顿，又语气迟缓地道，“只是，不知我家中老母与妻小现下如何了？此事可有牵连到他们。没让他们跟着过几日好日子，反倒因我而获罪，嗳！我委实于心有愧啊！”
这个......林幼卿就真不知晓。
是呀，她怎么忘了打听这事？
就在他尴尬的忍不住要挠头的时候，就听身旁的莫先生道：“苏大人但请安心。据说查案的官员，因并未在苏大人官衙与老家抄出官银，已放大人的家眷回乡去了。”
*
四皇子临时府邸门前。
蕲州知府唐顺之跳下马车，上了门前的台阶，正要求见四皇子，就见大门里走来一小太监。
那人打眼瞧见他，随即颇为激动地跑上前，道：“唐大人来的正好，四殿下正要见您呢！大人快随小的进去吧，可别让殿下久等了。”
那股迫切的劲头，就差上手拽人了。
唐顺之一边跟小太监往里去，一边打听四皇子召见他所为何事。
只是这小太监不过一个跑腿的小角色，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内情，结果就是，一问三不知。
唐知府也没脾气了。
收了声，自个在心里把最近从外面送进来的公文，与赈灾中遇到的问题挨个过了一遍，想在心里先打个腹稿。
只是那小太监脚步过于匆忙，并未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准备。
转眼的功夫，两人便行至了外院书房门口。
自有守在门口的太监进去回禀，很快那人便出来，转个身打起湘妃竹帘子，请唐知府进去。
唐顺之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便迈步进了书房。
四皇子正倚在榻上的软枕上，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
见过礼后，唐顺之开门见山地道：“不知四殿下召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不急。这会天气最是炎热，唐知府一路赶来也该口渴了，且坐下喝杯凉茶，去去暑热。”
四皇子坐直身子，自己先灌了一杯茶水醒神。
这屋摆了三个冰盆，甚是凉爽，唐知府一进来身上暑气便消失无踪了。
自府衙出来前他才灌了两杯茶，这会倒也不觉口渴。
但四皇子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拂逆一片好意。
近来，四皇子都是上午去城巡视，等四个城门转上一圈后，时辰也就来到了晌午，下晌一般会在府中处理各地发来的公文，或是召集官员商讨对策。
唐顺之之所以瞅着这个点来，也是因为四皇子歇晌起来后，习惯先喝茶醒神，再投入案牍之中。
一日当中也就这一小段时间，四皇子最为惬意了。
“今日，唐大人怎的来得如此之快？”
唐顺之正喝着茶水，就听塌上到四皇子不咸不淡地打趣道。
他抿唇一笑，随手搁了杯子，道：“下官正巧有事来见四殿下。”
“哦，所为何事啊？”四皇子赵珽饶有兴趣地问道。
见他的这副做派，也不似什么败兴之事，一时倒是勾起了几分兴味。
“来归还殿下一样东西。”
说着，唐顺之便起身从衣袖内掏出一块黄灿灿地牌子，双手恭敬地呈至榻前。
赵珽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眉眼微冷地道：“这块令牌为何在你手里？”
“这是昨日师妹交予下官，让下官代为归还于殿下的。”
“你师妹？”
“下官师妹正是林姑娘，下官尊师莫先生已收她为弟子。”
“女弟子？莫先生倒是不拘小节。”
四皇子赵珽登时眉目飞扬，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天下读书人若得知此事，怕是无不自叹不如区区一介女子了。”
唐顺之微拱着身子，保持着托举黄金令牌的姿势，心里不由闪过一丝苦笑。
他当初听到的时候，心里的震惊一点也不比四皇子小。
虽然素来晓得他这位先生不是迂腐之辈，却也委实没料到，先生会收一位姑娘为弟子。
还是与那位小师妹相见过后，他才略微释怀。
这等的容貌，这等的风姿，还有那一身的灵气，作为莫先生的弟子已经很够格了。
及至昨日，小师妹把这块属于四皇子的令牌交给他的时候，他就更觉得这个师妹不简单了。
深切地认识到，自己还是有些小瞧了她。
“你昨日见过她了，在哪里见的？”
四皇子伸手捞过令牌，随口问道。
心里却暗忖，说起来，他也有些日子没见过那位林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