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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行刺张祯的主使是刘表。

但张祯不这么说。

她说的是,“不可能罢?我与景升公并无私仇,此前虽因国事略有误会,后来已经说开。汉寿治疫,景升公也是献粮又献药,尽心尽力!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致我于死地呢?”

自己都觉得这话太虚伪,太绿茶。

但传出去后,听者深深感受到了她的胸怀博大、宽厚仁义。

有名士感叹道,“善者见善,恶者见恶。张神悦心中有善,便以善见众生。”

又有汉寿乡绅问张祯,“刺客可曾招认?”

张祯苦笑道,“缄口不言。”

刺客们要是听到她这句话,肯定大叫你倒是问啊!

什么都不问,我们怎么招?

......你就算不问,也别麻我们的嘴,我们可以自己说!

乡绅愤愤道,“定是打得不够狠,不如交给我们!”

他们几家祖上曾当过官,有独特的审讯技巧。

张祯叹道,“重刑之下,难免冤狱,还是慢慢问罢!”

乡绅:“......殿下仁慈!”

竟然还未曾用重刑。

长公主殿下真是仁慈,甚至可以说,仁慈得太过了,应该狠一些。

可转念一想,殿下如果不是这般仁慈,又怎敢来汉寿治疫?

与之相对的刘表,是多么的恶毒卑鄙。

当初不管汉寿也就罢了,还眼红殿下治疫有功,欲杀之而后快。

怎么,一点粮一点药就想收买民心?

想得美!

哼,若不是长公主殿下亲至汉寿,他又怎会舍粮舍药?

“主使者定是刘景升,望殿下早做决断!”

乡绅们老泪纵横,深怕靖国长公主被刘表蒙骗,以后再次受害。

此时在他们眼里,靖国长公主是小白兔,刘表是大灰狼。

张祯深受感动,“多谢诸位关怀!”

顿了一下,皱眉道,“回京路过襄阳时,我将与景升公对质。他若否认,我便信他!他若承认,自有国法!”

乡绅:“......殿下直道而行,天佑之!”

真是又佩服,又觉得长公主天真。

干了坏事儿的人,怎么会自己承认呢?

回去之后,一番商议,分头联络认识的名士、隐士、狂生、乡绅等等,要为靖国长公主助威。

而他们与张祯的对话,也很快流传出去。

又为张祯收获了一波名望。

“直道而行”,这是多么可贵的品质。

大家扪心自问,都感觉自己不一定能做到,可谁不希望,朝廷重臣、官场上司、亲朋好友是直道而行的人呢?

蔡钟带着二十名亲信,翻山越岭赶小路,好不容易到了汉寿,面临的就是这样的形势。

刺杀已经发生,八名刺客全部被抓,一个没漏。

人人都在颂扬靖国长公主的仁德,唾骂刘表冒犯天威,狼子野心。

虽然刺客还没招供,但所有人都认定刘表是幕后主使。

这种情况下,杀刺客灭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蔡钟沉思了半天,准备按照族兄蔡瑁的指示,去找张祯告知真相。

——想杀她的不是刘表,也不是蔡家,而是陈登!

可他见不到张祯。

若是不表明身份,侍从们根本不让闲杂人等靠近。

若是表明身份,那更好了。

要不是跑得快,差点被当场格杀。

甚至还坐实了刘表是主使者的传言。

——如果不是你,怎么又派刺客来?虽然说是蔡瑁派来的,可蔡瑁跟刘表,不是一回事么?

没错,他们认为蔡钟是另一批刺客,全县大搜捕。

蔡钟无法,只得率领亲信们跑回襄阳。

——

重症患者全部治愈回家后,汉寿全城欢腾,敲锣打鼓。

乡绅们牵头,立了六块大石碑。

上面刻着治疫始末,以及所有医者、精兵、志愿者的名字,统称为义士。

吕布及他带来的那一千近卫,也留了名。

字体很小,又十分清晰,每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

张祯为这种技艺而惊叹,重赏了刻碑的石匠。

想了想,让他们再刻一块,“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乡绅们直呼正是这个道理。

离开那一日,她不想兴师动众,事先也未公布行程。

但车驾出城后,百姓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路追着、喊着,直到送出七仙山。

这里的关卡,已在三日前拆除。

可守将庞茂未走,他要改换门庭,带着部众转投大将军吕布。

并且已经得到了吕布的同意。

张祯从车里出来,向着百姓们挥手,“多谢诸位相送,就此别过!回去好好过日子!”

“恭送靖国长公主,恭送大将军!”

“长公主殿下德昭日月,喜乐千秋!”

“诸位义士慢行,常回来看看呀!”

众人虔诚下拜,各自说着想说的话。

语音杂乱,并不统一,却更显真诚。

新任县令韩胜发誓,这不是他组织的,他只是昨天晚上,不小心泄露了长公主殿下今日起程的消息。

大家愿意来送,他也不能阻拦。

张祯眼含热泪,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其实,她最初只是不想死于乱世,想活得尽量长一点。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一步。

到汉寿治疫,目的也并不单纯,主要是为了跟刘表打擂台。

不料竟然得到了这么高的赞誉。

何德何能?受之有愧,感觉不是很配。

......以后要更努力啊!

众位医者也是心怀感动,半夏和霍红儿都哭了,华佗、张仲景、陈太医等人也不断向后挥手。

至于张祯带来的精兵和吕布带来的近卫,内心的感触就更大了。

这些百姓,仿佛将他们当成了可亲可敬的大人物。

不是畏惧他们,而是敬重他们。

走在路上,会忽然跑出小孩儿给他们塞鸡蛋,对他们一点儿也不害怕。

辽东百姓都没这么大的胆子!

可他们做了什么呢?

似乎什么都没做,只是抬抬病患、洒洒石灰粉、杀杀山贼土匪而已,毫不费力。

当兵,还能这样?

这么想着,有精兵悄悄回过头去,向后挥手。

看到的是依然伫立遥望的父老乡亲。

——

张祯车驾离开的第三天,汉寿名士乡绅们也出发了。

还有一群普通百姓,以严二郎为首。

路上的饮食花费,是各家凑的。

韩胜知道后,再一次开了库,特批粮食、银钱。

严二郎也不推辞,坦然收下。

也亏得这个时代不像明清时期管控那么严,离开居住地百里就需要路引,否则他们都走不了。

两批人在一条路上同行,在汉寿境内互不搭理,但出了七仙山后,忽然有了乡情。

先是乡绅们宴请严二郎和另外几位领头者。

严二郎不想用路费回请,带着兄弟好友上山抓了头花豹,当做回礼送给乡绅们。

有来有往,渐渐熟络起来。

一位外号方善人的乡绅就问严二郎,到了襄阳有什么打算?

严二郎老老老实实地说,他们见识短浅,也没见过大官,怕到时候说不出话,所以,决定去找祢衡。

方善人:“......你们还知道祢衡?”

严二郎表情淳朴,“听一位将军大哥说的。”

实际上不是将军,只是精兵。

但他就是愿意称为将军。

将军大哥说,祢衡把刘表骂得狗血喷头。

想骂人,找祢衡准没错。

方善人神情复杂,“那就去找罢......若找不到,我帮你找。”

祢衡那种无赖,他是不想沾染的。

但用来对付刘表,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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