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西斯的衬衫袖口被我的攻击撕破，露出里面白皙的手臂，和手臂上流血如注的伤口。
他抬起手随意看了看，血液也因为这个动作流到了手肘处，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毯上。
“真是毫不留情，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漠了？一点也没有小时候可爱……”
他边说，边控制魔力流过那道横跨了整个手臂的骇人伤口，被割裂的皮肉眨眼间就再次贴合到了一起，伤口上残余的血液还没来得及流出，就又被包覆了进去——
不会吧……这就愈合了？！
我看着尤里西斯光洁如新的手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这几秒都目睹了什么。
我的攻击的确丝毫没有留情，因为我想先削弱他的行动能力，下手就比较重，那道伤口深可见骨，或许连骨头都碎裂了一点都说不定……
正常人要养伤三个月才会完全愈合的伤口，在他手臂上，竟然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
尤里西斯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唇角上扬了一些，那张带着凉薄笑意的脸庞有一种扭曲且残酷的俊美，“真是不亏我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悉心培养」。”
我原本想靠小伤口逐渐削弱他的体力，最终找机会困住他，但这个计划恐怕是成功不了了。
那就只能想办法消耗他的魔力……
这时，尤里西斯转头看向我，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弥漫着嗜血的杀意，我瞬间做出反应，张开了护盾——
『咚——！』
浓烈得几乎透不过光的魔力向我而来，狠狠撞在我面前的护盾上，硬生生将它向后推了半米。
虽然对我来说，躲开这道攻击会轻松许多……但扛下来能消耗尤里西斯更多的魔力。
他边驱使法术，边向我逼近，我还有余裕，在最后关头借力将他的魔法弹开，折射走的强大力量将落地窗击得粉碎，玻璃碎片尽数飞向了窗外……
还好，现在庄园内只剩下我们几个人了。
在酝酿下一波攻击的间隙中，我向他问道，“柯林斯呢？你把他杀掉了吗？”
“你还记挂着他啊？”
尤里西斯近在咫尺的黑色瞳仁闪烁着冷血到了极致的笑意，“他的死要算在你身上哦，如果不是你找来魔塔的人，我本来不需要杀他的……”
“你本来就不「需要」杀任何人，别给自己找借口。”
“没办法，找不到替罪羊，魔塔就不会离去……”
他说话声音很稳，语气轻松，“正常来说，刚刚用「亡体重构」做出的傀儡还非常脆弱，需要沉寂一两天的时间才能使用，还好柯林斯的身体素质较高，竟然没有崩坏掉……那时候真的急死我了。”
这家伙，把柯林斯做成了人偶，操纵着他逃离了公爵府吗？！
……太恶心了。
在我的精神受到冲击的功夫里，尤里西斯抬起手，紫色电光在他手心缓缓蓄起，下一轮攻击马上开始，我刚做好准备迎战，他的动作却突然一顿。
侯爵夫人扯住了他的衣摆，祈求道，“欧尔佳，放这个女孩离开吧，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没有必要杀她的。”
他一愣，“阿格尼丝殿下，您还是如此蠢笨，一点也看不清现状——”
我的手指划过虚空，带起阵阵狂风，尤里西斯立刻脸色一变，做出防卫的姿态。
“——现在是她不肯放我离开啊。”
“埃莫！”我呼唤道。
尤里西斯脚下的阴影在刹那间变成了一片泥潭，他没料到攻击竟然来自于自己身体下方，有一瞬间没有站稳脚步，黑豹从影子中猛地跃出，血盆大口向他的手臂张开。
！！！
他连忙用护盾抵挡，豹子却在触碰到他之前就又失去了形体，坠回影子中。
尤里西斯愣住片刻，很快意识到了什么，看向我的瞳孔忽地紧缩——
埃莫洛德只是帮我阻挡视线的掩护罢了。
『轰——！』
侯爵夫人的房间在四层，我蓄力已久的攻击将尤里西斯直接打飞出了窗外，这一击他防备得不及时，至少要断掉几根肋骨，应该会优先修复自己的伤吧。
再次恢复黑豹形态的埃莫洛德还想立刻追上去，却被我叫住了：
“埃莫！先把尤里的母亲带去安全的地方！”
“好的，主人。”
黑豹甩甩脑袋，瞬间变形为人，上来就握住了侯爵夫人的手臂，女人在看到他的面孔时微微晃神，“诶？你……”
等埃莫洛德的手心亮起光芒，侯爵夫人意识到自己即将被传送带离时，连忙从前者的桎梏中挣脱，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等等！你是伊妮特小姐，对吧！”
还没等我回答，她就继续说道，“尤里给我看过你的照片，你快点逃走吧，他现在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再追上去，欧尔佳会毫不犹豫地杀掉你的！”
我摇摇头，“我不能允许雪狼用尤里的身体出去作恶，必须阻止他才行……
而且，我很强，不会干站着让他杀，请放心吧，夫人。”
“……”
我刚要越过她从窗户跳出去，突然又被扯了回来，侯爵夫人的手冷得像冰块，虽然一直在止不住地颤抖，力气却格外大，她仿佛在自言自语一样轻声道：
“我们还仅仅是第一次见面，也许不该对你说这种话，但是，我已经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了……”
贵妇人紧咬着嘴唇，直到殷红的血珠溢出，她毫无血色的脸也被衬托得更加苍白了。
她提出了个令我始料未及的过分要求——
“请杀掉他吧，拜托你了，伊妮特小姐。”
……什么？
“您在说什么啊？夫人。”
我尝试甩开她的手，却没有成功，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着我，哭肿了的眼中满是悲伤和愧疚：
“他一直爱着你，如果是死在你手上的话，那孩子不会觉得痛苦的，所以——”
“别自欺欺人了，夫人，这世界上没有「不痛苦的死亡」这种好事。”
我强硬地打断了女人的话，可在见到那张与尤里西斯有几分相似的脸愣怔着落下眼泪，又不自觉放软了语气：
“死亡总是丑陋且充满疼痛的。
肉体腐烂，骨骼破碎，灵魂再次投入下一场轮回，这个过程没有什么体面或尊严可言，只有数不尽的懊悔和痛苦……于我，与他，都一样。
我绝对不会杀死他，杀掉自己爱的人太痛苦，我不想再体验一次那种感觉，也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所以，哪怕是为了我自己，我都必须强迫他活下去才行……这种心情，您应该最明白不过了吧？”
我一把推开愣住了的侯爵夫人，埃莫洛德一直在她身后等着，蓄势待发的传送魔法在这瞬间启动。
在完全离去之前，精灵承诺道，“主人，我马上就回来帮您，请等着我。”
“放心吧，埃莫。”
等他们的影子消失不见后，我走到破碎的窗前，一跃而下。
尤里西斯正站在窗子下方，好整以暇地等着我来同他厮杀，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伤口的痕迹了。
医者……真是难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