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帝没死,十年前古兹人俘虏了将将十岁的哀帝,还给哀帝下了毒。
而从一开始被俘虏的哀帝就是靖安侯世子严植假扮的,所以被俘虏的人是靖安侯世子严植,中毒之人也是靖安侯世子严植。
而后被污蔑为“云荡七寇”的云荡七侠原本接到任务要护送哀帝回天都,却没想到遭人陷害沦为草寇,至今仍然被正道人士追杀。
就比如正阳宫高徒沈曼青的家人,不就是在那场变故中丧生的嘛,所以沈曼青才会接受山水渡的交易,帮助左卿辞夺取锦绣山河图,以交换云荡七寇之一商晚的下落。
饶是姜莘莘能掐会算还会望气,也对十多年前的事情有些束手无策。
其实哀帝本人不重要,他手里的玉玺倒是有点儿重要,毕竟那是能证明孝明帝正统的有力证据。
有了玉玺,孝明帝在朝堂之上就能笼络一二人手,来抗衡大权在握篡位之心越发明显的威宁侯。
朝堂之上,当然不乏为大靖尽忠的人,但威宁侯越发势大,孝明帝这个被各方妥协、临时扶持上来的傀儡,也就仗着年轻力壮,若无意外能走在威宁侯前头,才能不让朝臣完全失望。
孝明帝不是傻子,虽然形势危急甚至连自身安危都不能保证,所以他在朝堂上一贯的形象是屈服于威宁侯的淫威之下,但私心里又因为坐上了皇帝之位、自然而然地渴望权势而有不少小心思。
就冲孝明帝这个城府,姜莘莘直接给孝明帝点个赞。
这家伙拿捏朝臣的心思可谓是炉火纯青了,屈服于威宁侯的威势,那是因为他本身得位不正,又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势力跟威宁侯为首的勋贵集团抗衡,只能暂避锋芒。
而剩余的小心思,则是做给同样不肯跟威宁侯同流合污的朝臣,以及在两方人马中保持中立的人看的。
他要拉拢的也正是这些人。
只可惜,孝明帝这小子满心满眼都是阴谋诡计,连纵横捭阖都沾不上边儿,更加不曾对民生疾苦有半分上心,不然姜莘莘觉得自己早把哀帝手中的玉玺拿给孝明帝了。
现在看来,她还是去调教剃了头发但还没出家的哀帝吧。
而哀帝这小子,看起来是个怯懦得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小老鼠,恨不得将自己深埋地下,最好不见天日,才能真正感觉安全和安心。
姜莘莘神出鬼没的,只会增加哀帝的心理负担,所以姜莘莘咬咬牙,避开正阳宫金虚真人的耳目,在距离哀帝出家之地不远的地方,盖了三间茅草屋。
说起正阳宫金虚真人啊,姜莘莘忍不住对这老小子竖起一根大拇指。
这小子可是江湖人士里,难得有远见,甚至积极跟朝廷往来的人了,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冒险将哀帝藏在了天都城外最高峰的天都峰上,甚至连同正阳宫都打算搬到天都峰来。
姜莘莘惊喜(?)现身,一身素色僧袍数着佛珠的哀帝大惊失色冷汗涔涔,却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姜莘莘知道此时此刻再和善的微笑都没什么用处,干脆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你想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于金虚那老小子一身吗?”
听到姜莘莘这样问话,哀帝反而镇定了下来,重新盘膝坐好,哪怕日常负责他饮食起居的老人家沉沉睡去,他十分清楚那人入睡之后等到天亮才会醒来,也不敢提高音量,而是小声念了一句佛号,对姜莘莘的到来视而不见。
姜莘莘可没多少时间耽误下去,哀帝的死劫就在这一两年的功夫。
“你不必追问我是谁,对你又是否有所求,你只管知道,我是来教你如何自救,度过死劫之后,又如何普度众生就行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打动了哀帝,他数着佛珠的手突兀地一停,还不自觉地紧了紧,可随后便恢复了先前的动作,依旧没有开口说什么。
姜莘莘走到哀帝面前蹲下身来说道:“你的死劫就在这一两年了,如今孝明帝不能掌控朝政,威宁侯来势汹汹,朝堂之中的争斗,已经威胁到了大靖的生死存亡,而天下百姓也即将落入水深火热之中。”
说到这里,姜莘莘就忍不住叹气。
“原本我是想干脆拿了你手里的玉玺,交给孝明帝算了。可我仔细观察了大半个月,发现孝明帝没有明君之象,这或许跟他幼年之时就仓促被拥立上位,却一连做了十来年的傀儡,还要整日担忧自己的性命有关。”
“但坐在那个位子上的容易移了性情,我确定孝明帝已经无从拯救,只能从你这里下手,试图再造乾坤了。”
姜莘莘说了这么多,哀帝也不是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首先,他确定姜莘莘对他毫无恶意;
其次,他勉强相信姜莘莘有再造乾坤的能力,可他自认乃是无法雕琢的朽木,恐怕只会浪费姜莘莘的时间;
最后,哪怕眼下的生活让他整日里胆战心惊,可他已经不愿意再去触碰皇位乃至皇权,毕竟当年的事情哪怕他也是灵前继位,在经历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惨死过后,他无法再负担任何人的好意了。
可姜莘莘就是看中了他善良的底色啊!
甚至她也没讲究孝明帝一个皇帝善良不善良的,单纯就是看孝明帝没有底线,所以无法深入接触。
想到这里,姜莘莘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哀帝听着心里十分难受,终于开了金口:“施主请回吧。既然施主能找到此处,又对贫僧说出这番话来,表明施主对贫僧的来历跟过往一清二楚。”
“如此,施主也该明白贫僧今日的选择。”
姜莘莘毫不客气地一把按住哀帝的小光头,“小光头啊,你怕不是没领会本座的意思,本座已经想尽办法了,结果到头来发现只有眼前这一条路能勉强行得通啊,所以你明白本座的意思了吗?”
哀帝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壮着胆子拒绝了姜莘莘:“施主,或许您真有再造乾坤的手段,可天下百姓已经经不起任何动荡,听您一席话,您也不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就要天下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人——”
“这世上之事,自有定规定法,施主莫要强求。”